骏马嘶叫着遥遥飞驰而来,李俶双手脱缰,一手挥舞一手提着断箭,箭头上扎着一对血淋淋垂死挣扎的大雁。
李玙眉心一紧,飞快地甩给六郎一句,“你胆子不小!”,便拍马迎上去。
“你——”
当着红药,杜若不知该怎么教导六郎才好。
教他敬重李玙,他必定不以为然,甚至阳奉阴违,毕竟他已看穿李玙对付圣人的手段,正是表面顺之,暗地里大挖墙脚;教他懂得李玙的苦处,蛰伏多年只为一朝奋起,那他向来不与李俶争锋,不正是有样学样?
杜若大感受挫,又再一次地,在莫名其妙的时刻想起子佩。
为人父母者,活得像子佩那样心口如一,才能身体力行教导孩子,不怕当面被怼得哑口无言。
红药好不容易候着李玙走了,立时瞪眼。
“你凭什么与我大哥争?他样样强过你,譬如他的伴读下场考试,定然榜上有名,到时候你想招揽,人家也不理你!”
“我祝杜家小郎君有好消息。”
六郎笑意如阳光般和煦,起身推门下车,解开车厢后拴着备用的马,翻身跳上去,看都不看一眼身后吱吱哇哇跟着李俶跑回来的一大群人。
“诶——谁让你走了?”红药高声叫道。
可是六郎连多说一个字的兴趣都没有,竟然就这么径直驾马回城去了。
晚间举家回府,众人皆是收获满满,连卿卿亦打到两只灰兔,兴奋得要亲自剥皮解肉,杜若听到就嫌恶心,令她去大厨房,不准在乐水居动手。
卿卿嘻嘻哈哈看了一转,这才想起来。
“六哥呢,怎么不见人影?方才阿耶说他肚子痛先回来了,没在房里?”
刚洗涮干净坐下饮茶的李玙顿了顿,才想起来似的哦了声。
“岭南相爷家有个亲眷来京考试,孤承他教导多年,有恩未报,不便直接出面,令六郎去瞧一瞧,送两样东西。这事儿你听听就好,别说给人知道。”
李玙从来不叫儿子办差,尤其六郎,有这个人等于没这个人,说是养在乐水居,父子俩见面都当对方是件家具,摆手喊一声就罢了,且喊的是君君臣臣,不是父父子子。
卿卿半信半疑,又想问,又想把死兔子赶紧下锅,一颗小脑袋看看门口看看杜若,顾盼半晌,终于食欲战胜好奇,点点头走了。
李玙顿觉牙疼,扭头向杜若抱怨。
“一不当心都大了,孤说一句话也得盘算左右,哄住这个哄不住那个。”
他还想再发两句关于六郎的宏论,可是杜若刷地把纱帘一拉,遮住大半个身子,摆明是不想理他。
李玙只得讪讪起身,去加入李俶他们的酒宴。
候着李玙走了,杜若挽头发出来,亲自上渡鹤桥进仁山殿,登上二楼,拉开抽屉边翻检边问。
“太子那枚私印呢?翠羽收着还是你收着?”
铃兰吓了一跳。
“良娣要印干什么?”
“趁他喝酒,我写封信盖上印,你赶紧叫人送到吏部去。”
——这是伪造太子印鉴!
够活剐的罪行,铃兰呆住了,杜若已把四个抽屉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她皱起眉头催促铃兰。
“愣着干什么?拿来,我替那杜甫寻个做官的门路,些些小事坑害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