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妾侍眼神闪烁,要说不说的。
“我们大郎快十岁了,特别懂事……”
铃兰疑惑,转念想起杜若曾疑心这个妾侍曲意逢迎子佩,故意把大郎往子佩跟前送,直到子佩有了三郎才打消念头。
世间多得是鸠占鹊巢之事,铃兰因此着意敲打。
“我们良娣与你家大娘子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三郎便是她嫡亲的外甥,有良娣在,卓林的买卖绝出不了岔子。可大郎到底是哥哥,你督着他好好念书学生意,便是替裴郎君分忧。”
那妾侍心里一紧,知道杜若并不会因为子佩离世撒手不管裴家细务,心里大感苦楚,忙挤出几滴眼泪满口答应。
“姐姐说的很是,三郎虽小,生下来就聪明伶俐,大郎、二郎远远不能相较。就看三郎份儿上,郎君也不会撂挑子。姐姐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妾替他顶这一阵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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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回府时,不妨李玙已经等在门口。
龙胆满脸怯怯迎上来。
“良娣,奴婢再三请太子进去,他偏不肯,就要站在这里等。”
两人相距不足咫尺,杜若微微扬起下巴。
这个动作让她与李玙的视线接近拉平,也让她深陷的锁骨格外明显。
“殿下,忙完了?”
李玙薄唇很明显地颤了下,随即别开视线。
“千秋节前孤不出门了。”
他没有如往常搂住杜若,只盯着她缀满珍珠的衣带,等她迈步才沉默跟上。
进了屋,杜若摘了簪环上榻,向里翻身假寐,李玙窸窸窣窣收拾了来,隔着被子抵住她冰凉的脊背。
半夜杜若蒙头蒙脑醒过来,才要翻身,就听见李玙沉沉地呼吸。
她屏气不动,半晌忽问。
“你知道……”
“我知道当年你们办海棠宴,杨氏戴的那只珊瑚嵌南珠海棠钗,乃是惠妃旧物,阿璘也送过你一只差不多的并蒂榴花,是他阿娘遗物。”
“珊瑚嵌南珠这种款式,开元初年宫中时兴,后妃人人都有,独我阿娘没有,所以我也不知道阿娘喜欢何种花卉。后来我出宫开府,想着这个名字里兴许有她一言半语,便在仁山殿种了许多玉兰,又仿制宫样花钗,希望有日她娶儿媳妇,也能像别人喜滋滋拿出件老首饰。当初迎你入府没有聘礼,我觉得委屈你,挑了一匣子,不知怎的就把那钗子混进去了,因怕你胡思乱想,索性做了十二支成套的,梅花、牡丹都有,偏你只戴玉兰,我高兴极了,又做了红玛瑙那支,如今你也不戴了……这几日你不想见我,正如卿卿落水那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小时受过惊吓,用了有害的药物,发作起来恶形恶状,不堪入目……”
杜若听得心底震动。
李玙握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扳她翻身平躺,自己侧身依偎。
杜若目光直直往上,不与他对视,余光却看得清清楚楚。
月光下李玙面孔仍旧英挺深邃得令她心折,眼底泪水涟涟却仍有微光闪烁,是从肮脏泥沼中倾泻出来的难以遏制的温情。
“不戴就不戴,”
李玙说,“从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没有你,我哪里都不去,要死要遭报应,咱俩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卷结束,谢谢陪伴。
追逐权力必遭反噬,但韦氏挡在杜若后退的路上,说,不追,下场也很惨。
不要怀疑子佩枉死,只要时间够长,每件事都有它的结果,杜若以为她承受得起,可是命运报复在她承受不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