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尽日不能忘,三

杨洄怔怔无话可说。

咸宜劝他。

“下回带遗珠来,兴许能有转圜,你看此处山清水秀,素食养人,修整修整也好,不然,照我阿娘那回,忧思之下心悸绞痛……才是你毕生憾事。”

杨洄垂泪道,“别说阿娘,自从废太子闯宫,连我都觉得索然无味。”

咸宜登时翻脸大怒。

“阿洄想和离就直说!”

杨洄哑然,半晌抹干眼泪笑向她道,“先回家吧。”

宫里贵妃听说,惊痛之下急召杜良娣入觐,太子府却回说良娣病得厉害,再传裴五,也被拒,只得赏了个六品安人诰命,好叫出殡时街面上好看。

眼看出殡之日将近,杜若放心不下,又怕引人注意,专从外头雇辆青呢小车,日日停在裴家门口守候,见方相、车舆、结络、彩帛一车车拉来,通府小厮都换了黑衣,连门口挑出来的灯笼也换白底黑字,又有两个人爬上山墙,把两丈多长的素帛绑紧,从悬山顶垂到两边界墙,另一个腰上挂个装满白纸花的竹篮,一朵朵粘牢在素帛上。

“良娣这下肯回去了吧?听闻裴五郎不眠不休,衣裳都累大了。他这般伤怀,丧事不会不尽心的。倒是良娣,一跤跌在太子的短弓上,竟捅穿个窟窿……亏得能拿这个遮一遮。”

铃兰托起杜若左手。

只见纤白掌心正中覆盖着一朵拇指大小,雕刻精美的粉色水晶薄片,拟复瓣西府海棠的形态,边缘柔润,花心刻金蕊,上下两端嵌入金扣之中,由几股细细金丝绞结编成锁链,套上中指和手腕固定。

杜若翻覆手掌,亮出手背相应位置的金质海棠,绞丝上坠了透彻明艳的长椭圆祖母绿。

——海棠。

“可见太子的心思细密,这样东西,外面花钱也买不着,唯有亲自琢磨着画了图样,使人打磨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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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缩回手,并不接她的话茬,反把手炉往小肚子上摁,借热气儿哄住绞痛的肠胃。

“从前子佩最爱问我什么颜色衣裳配什么颜色裙子,这件半臂是我们俩一起买的,她喜欢明黄,偏穿来不如阿玉美,就压箱底了……她这一去,我打扮给谁看?”

铃兰有些诧异。

杜若生性明快积极,就算十年前与李玙情分未定辗转反侧时,也甚少流露自怜自伤。可是子佩一死,她整个人消沉下来,掩饰在病状底下,日益颠倒。

想当初三个人热热闹闹开海棠宴,如今一死一散,旧友零落,也难怪她伤心。

“明日才是正日子,良娣算半个主家,要早起应酬,这会子先歇歇吧。”

晚上李玙回来,在乐水居门口吃了闭门羹。

铃兰歉意道,“良娣懒怠说话,连奴婢也撵出来了,只留凤仙。”

李玙怔怔静默数息,转身离去,不想过后数日也都如此。

直到子佩丧仪当天,杜若哭至声噎气断,未及终场就被裴五的妾侍强劝下来,趴在内堂哀哀流泪。

至于裴五,并未遵照礼仪进屋向杜若致礼答谢,而是木雕泥塑般呆滞地跪在前堂默默无语,以至于最后出面举哀的是久未露面的杨洄。

现在,杜若确定裴五知情且不敢报,不然,他当向她求助,查明子佩死因。

铃兰自觉两家通家之好,命凤仙陪着杜若,自站出来陪在杨洄身边筹让宾客。那妾侍感激不尽,挽住她胳膊边拭泪边诉苦。

“从前妾不知道郎君与娘子如此情深。自娘子陡然去了,郎君夜夜痛饮苦酒,一语不发,甚至大吼大叫,手舞足蹈。妾等不敢靠近,又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几个孩子还小,偌大的家业谁来掌管?”

这个妾侍便是裴家大郎的生母。

铃兰劝道,“夫妻情分再深,男人嘛,总以事业为重,不至于抛家舍业。你容他多伤心几日,过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