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半信半疑。
房中烛光微微摇曳, 髹金漆的长条案与青玉香炉隐没在垂帘之下,泛出晦暗不明的色泽。
“头先我听王爷说,良娣、杨四娘与贵妃娘娘相识于微末之时, 彼此帮扶助力,不论谁人境遇高低, 旁人如何毁誉, 从未生出嫌隙。想我与亲姐妹尚且形同陌路,实在羡慕。我真心把良娣当做姐姐,才敢在人背后闲话……”
水芝目光定定望向杜若。
“相爷害郎官房几近断根,又犯太子府的忌讳,她怎的丁点不知道避忌?”
杜若凝视着水芝清亮的双眼,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慢慢张开嘴。
就在这时, 杜若身后传来门轴吱嘎声。
“我来迟了!你们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儿呢?”
杜若骤然回身。
子佩已牵着卿卿轻快地走进来。
杜若眼尖,一眼看见卿卿头上添了件东珠簪子,从大到小七颗贯穿,别在发髻上,就是一排清润的水珠。
子佩手里本就散漫, 又眼馋女儿, 所以爱重卿卿至极,淘换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往她身上堆,一年到头, 首饰衣料玩器能送一箱子,惯得她但凡有什么不顺心, 连李玙都不找,就找子佩。
“是不是说小圆的嫁妆?如何?看不上内侍省的玩意儿吧?不要紧,缺什么, 卓林都有!一晚上就能配出十里红妆。”
杜若还没说话,水芝已起身相迎。
“杨娘子好大手笔,你们家吃穿用度,比太子府都强吧?我听良娣说,宫中供应,除了荔枝没沾上手,别的东西,卓林都是头一份儿!”
“寿王妃安康!”
子佩忙蹲身行礼,嘴里谦虚。
“宫里什么都要最贵的,但贵的不一定好。比方今年的明前茶,开价十两银子一钱,我尝着还不如良娣阿娘做的那味,偏相爷喜欢。”
“相……”
水芝看了眼杜若,示意她别说了,然子佩正在兴头上,滔滔的打不断。
“相爷不好酒色,就讲究衣裳和茶,茶呢,要绍兴的,而且只用庵茶法。”
子佩边说边抚弄才在外头给卿卿梳的乌蛮髻,难得她处处毛躁,却肯受子佩盘弄,还摘下簪子亮给杜若看,满心满脸的喜欢得意。
“从前都是固舟应酬他,这回因要替女眷置办物件,又要雅致,又要矜贵,才换了我去。”
子佩想起那桩流传久远的绯闻,眼睛亮起来。
“诶,你们说,就裴太师夫人那个做派,也不像喜欢清爽大方的呀,难道相爷还有一位红颜知己?”
水芝瞧杜若神情不自在,怕冷场,便笑着接话道,“听闻相爷生得斯文俊逸,性子又宁和,从来不向底下人发火的。你瞧着呢?”
“说话嘛,倒是蛮客气的,还问我‘听闻杨娘子与杜良娣是闺中朋友,劳烦杨娘子走一趟,委实辛苦了’。”
杜若越听越恼火,突然在案几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杨四娘!太子府的钱不够你挣吗?你亲近相爷,就不怕得罪了我?”
子佩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