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个四方院落,正北三个明间,供奉的三清天尊、玉皇大帝、西王母和圣人,左右两列厢房供道姑居住。
厢房窄小阴暗,别说比韦家与太子府,只说比长安寻常人家,都远远不及。可是英芙离开太子府后日渐清醒,以为韦家败落是她的过错,满腹悔恨,愧不当初,吃糠咽菜甘之如饴,把《八大神咒》、《心印妙经》背的滚瓜烂熟。
这日清早,鸟雀闹得欢,英芙与雨浓起身梳洗。
今时不同往日,英芙一应脂粉不用,只拿清水顺头发,昔日及腰长发只剩半截,末梢刚刚过肩,不用雨浓帮忙就能盘弄成简单发辫塞进灰帽。对镜照照,瘦的下颌骨突兀,愈发显得眉目清爽,白纸一样光秃秃。
英芙看了满意,便开门出来上早课。
院子又小又老,地上泥土坑坑洼洼,经了雨水便污糟不堪,该拿煤灰添补,因族中料理的人一个月才来一回,便都只能绕着水坑走。
英芙脚下一滑,虽然立刻被雨浓扶住,还是小小的惊叫了声。
边上便有人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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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太子的家眷,离了人,道儿都不会走。”
英芙手搭在雨浓胳膊上,半个身子靠过去笑。
“看见没?她簪子是铜的。”
她说的是方才取笑她的方娘子。
原来此处皆是韦杜女眷,但既已被休弃,便不论夫家。方娘子来路不知,不过年轻气盛,瞧见谁都要高过一头,自英芙来,便对准矛头,时时阴阳怪气。
方娘子听见,高声道,“铜的怎么了?铜的你都没有!”
英芙回身定定的看着方娘子,直停顿了半盏茶功夫,看得她发毛,随后忽然笑了,笑得天朗气清,干枯的白面孔透出些许粉色。
“铜的我是没有,金的玉的有一匣子,懒得戴。”
英芙淡淡道,“不像你,全副身家挂头上,几斤几两重,满院子人都知道。”
她说的太过心平气和,以至于有了威胁的意味。方娘子倏然以为英芙要对付她,缩着脚尖往后让,转瞬明白过来,又往跨前半步。
“不错!可你沦落此地,就是从云端跌到十八层地狱。对我来说,却与从前差不多。你比我惨多了!”
“干你什么事?”
雨浓气闷,推开英芙作势要打。
方娘子颇为豪爽的将上半身一挺,“来呀!打呀!老娘怕你?”
“你这无赖!”
雨浓高举的巴掌划过方娘子的发髻轻飘飘落下,方娘子欺身而上,道长恰恰好踩着这个点走出来,见状提起铜磬敲了声。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方娘子,你在此处修行已三年有余,还不明白人的境遇起伏犹如轮转吗?韦娘子沦落至与你同院而居,尚能心平气和,你为何处处刁难?”
“我……”
道长皱眉,“去,把《老子》再抄两遍。”
方娘子气哼哼袖手而去,道长向英芙比手,娓娓问。
“韦娘子,从前在家时可喜欢树木森林、道观经书啊?”
“道长,我并无慧根,只是尘缘已断,对他人的挑衅不复在意罢了。”
“单是这条便极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