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从案角滑进水里,噗通一声就沉了。
“——你!”
那人被她惊愕的神色镇住,仔细辨认了一瞬,陡然收紧目光,缩着肩膀就躲。杜若瞧出不对来,冲凤仙使眼色,两个私卫嗖地从后头赶上来摁住她。
那人哆哆嗦嗦跪下,颤巍巍磕头。
“良娣……奴婢,给良娣请安。”
在场所有人,除了子佩,都以为她喊的是杜良娣,杜若。
可是杜若瞧了半天也没认出她是谁。
方才她蒙着脸,杜若还以为她脸上有疤痕,或是面貌丑陋,不得已遮掩,可是如今细看,却是平平常常一张清秀面孔,无甚出奇之处。
子佩腾地站起来,两步冲到她跟前,指着她鼻尖发抖,良久才喘匀气,气急败坏地质问。
“你,你不是死了吗?”
那人苦着脸,明明白白向杨良娣讨饶。
“奴婢该死!奴婢本不该活着,良娣息怒!”
众人都惊呆了。
从杜若到铃兰,从凤仙到卿卿,再到站得远些的长风、秦二,无不瞪大了眼。
杜若一瞬间想到什么,忙叫凤仙.
“把卿卿抱到舱房去,过会子再过来。”
那人筛糠似的抖,讷讷不言。
子佩整个人都泄了气,好半天才回头冲杜若低语。
“她是从前太子妃薛氏娘家陪送的侍女,叫做春溪,那会子太子妃突然上吊,府里没人瞧见首尾,尸身还是我抱下来的。分明圣人没想取太子妃的性命,且阿瑛还在龙池殿,未必如何的,她却抢先寻了死路。我百般地想不通,四处找这丫头也找不着,竟成了无头的公案。今日既然撞见她,我要问明白!”
杜若当场僵住。
子佩仿佛没看见她明显变了的脸色,甩开她手漠然道,“你给我腾个房间,让我慢慢儿问,问过这回我就死心,再不管了!”
她越是这样说,杜若越觉得大事不妙。
“问什么问?!”
杜若先指派长风,“把那个小的关起来!”
长风急吼吼的去了。
再劝子佩。
“才唱的曲儿,休自寻烦恼。人家两口子,黄泉路上好搭伴,你算多出来的?这丫头的底细干你什么事?!你如今是裴五郎的娘子,手上偌大家业……”
“你不懂!圣人不肯替阿瑛过继儿子,等我死了,他的墓地没人管!”
子佩轻易不着急,急起来谁的颜面也不给,恼怒地竟劈头打断杜若,那副表情像杜若要从她怀里抢走什么宝贝。
杜若咳嗽了声,扣住子佩的手腕抱在怀里。
“我懂!可你想想,即便问出什么来,你如今的身份,杨家那点子脸面,还能干什么?还是你要把这事儿掀开给阿玉,叫她替你做主?”
子佩顿时怔住了,一声不吭地瞪着杜若。
是啊,就算要翻案,该从哪里着手?
圣人凉薄,她早看明白了,所以贵妃插手没用,太子良娣也难作为……
她说不出话来,半晌还是固执地摇头。
“阿瑛死得透透的,连鄂王、光王都没子嗣留下,你怕什么?就算翻案,谁能抢走表哥的储位?”
“谁怕丢了那劳什子储位?!”
杜若尖叫声里带了哭腔,把子佩震的一弹。
“我是怕你出事,如果这里头真有什么,你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