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水居。
还是像从前一样, 两个人肩并肩挨着坐,杜若穿件芦花色的衫子,脆弱而有种别致的雅。
李玙两眼怔怔地看着那尊硕大的白象铜炉。
青烟袅袅, 散着跟沉水气味非常接近的伽蓝香。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细微的差异, 便对他失去了效果。
他倦怠的揉了揉眉心。
如果是在秋微跟前, 他露出这样疲惫的样子,秋微整颗心都能疼碎了,非得跪着贴住他肩膀,替他揉着捏着,呵护着不成。
可是杜若性子刚硬,这些年也摸准了他的脾气。
有些男人愿意在爱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甚至流眼泪, 但李玙宁死不倒,决不允许爱人看到底细。
“卿卿没问什么?”
老夫老妻,用孩子开头总是安全的。
杜若顿时消了气,伸手抹了鞋袜,蜷上榻, 把头踏踏实实垫进李玙怀里。
“她比妾小时候灵光多了, 找由头跑了趟兴庆宫,把殿下跟张良娣青梅竹马的几桩轶事打探的明明白白,还和妾卖弄呢。原来殿下早就会水, 像她那么大的时候,玩过一模一样的把戏。”
杜若啧了声。
“真是家学渊源!”
“这丫头!”
李玙踢开鸟皮靴盘上来, 胸膛贴着杜若的背心儿,热烘烘的。
“过刚易折,尤其女孩子家, 太冒头聪明,反而惹祸。”
他让杜若评理。
“她的亲阿耶,差点儿淹死,她不说请安问候,倒打听这些。”
“擒贼先擒王啊!问明白了才好。”
杜若的脚丫伶伶俐俐地摇晃,像猫嘚瑟尾巴。
李玙攥住她下巴揉捏,嫩嫩的菱角尖儿,十天不见,怎么又熬瘦了。
“凭你是孤的什么人,她总是颗掌上明珠,问这些做什么?好好的孩子都是你教坏的。到底是她想打听,还是你想打听?”
李玙顿一顿,含笑问。
“终于肯吃醋了?”
杜若翻身把拳头锤在李玙肩头,咚咚的,听着动静大,一丁点儿都不疼。
“她是金枝玉叶,才敢行僭越之事,妾即便是想,也不敢问!”
李玙立即坐直了,拉开架势要与她好好理论一番。
“孤与张良娣,早就只有兄妹之份。”
杜若没听明白这话里头曲里拐弯的意思,可是脸已红了,侧头避开他目光。
“……别跟我说这些,与我不相干。”
李玙像个道士,披头散发,敞着怀,只戴一个精巧的小紫金冠,容貌堂皇,一双眼贼兮兮的,非要她听。
“说来这事怪我……”
李玙难得没用那个高高在上的‘孤’字,扳着她的脸不容回避。
“她早就想嫁我,我也愿意。窦家、张家虽然讨厌,她待我是一心一意的。别说如今真做了太子,便是让圣人贬到海南去,她也跟定我。再说邓国夫人死了,他们家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才,管不到我头上来。”
“你十几岁挑娘子,想的就是这些?”杜若没收住嘴,也是真想问明白。
“不然呢?”李玙给她问乐了。
“我只管情投意合,挑个喜欢的,让她被圣人拿捏,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杜若顿了顿,李玙伸手挑开衣襟,露骨的往里看,遗憾道,“娘子真瘦了。”
杜若笼住领子。
“没想到我还不满十五岁,圣人就把我和大哥、二哥、老四放出宫了。历来皇子出阁,内侍省要挑一批貌美宫女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