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她参禅?!”
眼看两人大眼瞪小眼顶牛,程娘子平地一声雷嚷起来。
“巴巴儿喊人来了,真话一句没有,瞧咱们娘俩好欺负么?果然大郎在理,与这号人,多说也是废话!”
她气哼哼的,一手一个扬长而去,小圆被她拽着,眼神钉在杜若脸上,紧紧蹙着眉。
候着她们走远,果儿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端杯热茶躬身奉给杜若。
“良娣讲的这样含糊,她恐怕不明白。”
“她明白。”杜若还有一丁点儿恍惚。
“贵妃那头已经提了两回了,奴婢怕……”果儿顿一顿,审慎地把杜若看了看,沉声讲出顾虑。
“其实面儿上说是杨家的意思,内里未必不是圣人试探。”
但杜若还是重复方才的回答,淡淡道,“中贵人放心,她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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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了双桐院,几个丫头正在院中熨衣裳。新蝉忙着挑拣才送来的蜀锦,姐妹俩共是二十四匹,八达晕也有,月华锦也有,浣花锦也有。
程娘子两条胳膊搭在小圆肩膀上,大拇指深深摁进她眼窝,替她抹泪。
“没白跑一趟,至少叫她知道咱们不愿意,往后兵来将挡,阿娘虽没本事,替你打打头阵够了。”
这姿势语气好像她才五岁,小圆臊得慌,一把推开。
“阿娘让我静静!”
程娘子愣了一瞬。
忠王府的规矩,也是参照宫里,孩子满三岁就离娘别居,吃喝拉撒都在奶娘手里。小圆皮实好动,眼总瞪着外头世界,从小就不怎么粘她,大了,尤其开蒙读书以后,母女俩独处,话不投机,竟有些尴尬的味道。
她道声是,垂下眼皮,像一头温和的大母牛,安静地转身走了。
小圆不胜烦恼,却顾不得她,回身叫新蝉搬了把软榻搁在院子里,与红药两个肩并肩躺着说悄悄话。
红药开解,“还有我大哥呢。”
小圆拈着一角红地万事如意八达晕若有所思。
溜光水滑的料子,挂在手里稀溜溜的,撑开来对光看,粗细线条交替过渡,有烘云托月的美妙效果。
“咱们两个按品级不能穿蜀锦的。”
红药道,“有什么穿不得的?蜀中本来就是阿耶做亲王时的封地,要按太宗朝成例,贡品都该从咱们家手上过,好的紧着咱们先挑。如今就够委屈了,全是商贾采买来的货色,她杜良娣眼皮子浅,把这就当宝,其实真正第一流的都在贵妃手上。”
“你记得吗,才发立储诏书那会子,礼部就说,储君住十六王宅于礼不合,不能顺应天象,还不吉利。所以工部请了一笔款子修葺东宫,可这都五年了,竟还没修好!那回韦家表哥说漏嘴,说压根儿就没动工。”
红药一时不明白她意在何处,小圆环顾整个院子,一样样点出来。
“还有马匹,韦家那样豪奢,也没给儿女单设马厩,咱们家三个女儿,每人三匹好马,比百孙院还强。那年你说一声要学琴,杜良娣千金求购,就怕委屈了你,过后不学了,她也没念你一声儿。还有我发水痘那回,她请痘娘娘,连着吃了三十一日素。”
红药嗤了声,大不以为然。
“谁叫她抢着做管家娘子,名不正言不顺,非得把咱们几个哄得高高兴兴,再说了,她反正就是做好人给阿耶瞧嘛。”
小圆翻了个身,把红药的细辫子绕在指尖。
“她是做分内事,可做得比旁人精心周到,你认不认我不管,我念她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