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条条框框,说破天也错不了的大道理,于人情世故却不相干。杜良娣不如把手里人才拿出来晾晾,好与不好一看即明。”
杜若眨眨眼,并不说话。
程娘子急了。
“究竟是何人?杜良娣找我们母女商议,却连个准话也不透吗?”
红药帮腔,“是啊,究竟是谁?”
她们催问的越急切,杜若越是好整以暇,只把一双眼慢慢从小圆脸上碾过。
将及笄的女孩子,不论容色高低,总是青春鲜艳的。
广阔的人生画卷刚刚展开,叫她自投罗网,得多难呢?
更何况小圆的性情不似杜若当初,既没有自以为该做人上人的自负,又没有长久与高门贵女周旋的圆滑。
杜若陡然想到,当初韦氏也曾经很多次这样暗暗地揣摩她举止吧。
“朝中动向,你们日日去韦家,便是夫子不便明言,兰亭也没少说吧?太子府不是化外之地,一举一动牵连甚广。大郎的婚事需得四面周全,拖一拖还成,小圆,却是想拖也拖不过去的。”
小圆抬起头,仿佛不明白杜若话里意思,只能去她脸上寻蛛丝马迹。
今天杜若一反常态,穿了炫目的大红色绣金短衫长裙,擦了粉,熏了香,华贵得来又神采奕奕。
杜若给她时间慢慢领悟,先问程娘子。
“姐姐想留小圆到几岁?”
“郎君若好,十五就嫁得,郎君不好,留到二十一二!”
程娘子说完,想起李俶的嘱咐,要激怒杜若才好抓她错处,故意把袖子拂过案上茶碗,只听咣当一响,那碗砸了个七零八落。
可是杜若并不动气,目光调转回来笼住小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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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 “嗯,永嘉之乱后南北并立,北有拓跋家、高家、宇文家、元家……南有宋齐梁陈,混战近三百年,人口消耗殆尽。所以隋朝鼓励早婚早育,女子年满十四即可出嫁。唐承隋制,且久未发动大战,圣人手里更是安享三十几年太平,如今京中亲贵心疼女儿,发嫁越来越晚。照这么说,耽搁几年本没什么,不过……
“……怎么了?”
杜若收回目光,懒洋洋问,“早嫁早上岸。”
小圆登时一怔。
“我朝的太子……废了立,立了废,甚至一夜之间从储君而沦为死囚。你今年将满十五,赶在你阿耶顺风上相亲事,最差最差,也差不到哪去。可是倘若以后政局有波折,就未必了。”
“良娣是说,阿耶的储位……不稳当?”
小圆迟疑,鲜润的嘴唇微微抽搐。
杜若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戏谑般地摇了摇,然而眼底并没有任何笑意。
小圆惴惴,“……可我总要,挑个,自己喜欢的。”
杜若深深倚在扶手椅的靠背里,两腿斜斜伸长,肩膀抵着软垫,拉出一个优美修长的弧度。
“圣人的兄长宁王李成器,六岁做太子,十五岁被废,三十二岁又被朝臣提起来,可他一心辞让。他的独女那时正该议亲,偏卡在褃节儿上不上不下,等圣人雌伏两年登基,又赶上太平公主垂帘听政。公主憎恨圣人英武果敢,一心掀翻他另扶旁人上位,宁王的处境分外尴尬……这一拖就是三四年,等到圣人坐稳天下,宁王独女花信已过,至今扔在终南山奉道。原本宗室女到出降时才得册封,如她这般终身未婚的,只能依附爷娘生活。多亏圣人瞧着宁王的面子,破例给她县主之位,不然四年前宁王死了,她便无可依附之处。”
小圆终于醒悟过来。
“良娣是说,我看重什么不重要,我是谁,才重要?”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完这句话,杜若看她的目光终于从礼貌客套而转为打量,而且是那种满怀欣赏和认同的打量。她的神色凝重起来,握着拳头一动不动,只觉大风灌入脑子嗡嗡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