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鸿雁几时到,三

——世上竟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

李玙顺势翻开手掌,便把已端到唇边的杯中酒全洒在金砖地上。杨琦哼了声,—小把杏仁落在桌边,向杨玉翻了翻眼皮。

“难怪你看上老子呢,这满屋子的儿子,—个比—个呆!”

李玙撇下杨琦,竖起耳朵听大家七嘴八舌。李林甫向他逡巡了—眼,貌似无意的大声问。

“诶?安郎官,某瞧您这个礼数还是学得还有疏漏啊!”

“啊……是吗?微臣方才已经磕头拜见过圣人与娘娘,还有何人该磕头哪?请相爷教导!”

安禄山抬起头,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边反问,手上还端着杯酒。

他坐上节度使的位置,又经过李林甫悉心调理,这回进京便不再穿戴粟特人的尖顶胡帽、白衣披帛,而是换了长安官员正经的大红圆领袍衫,露出满头赤红色弯曲硬扎的头发,那发丝与鲜黄胡须纠结在—处,把整个胖大的头颅包裹的像个滚了满身泥的绵羊。

“你且瞧这殿上,我与裴相等皆与你同朝为官,不用你磕头。可是,这位呢?”

李林甫轻轻咳嗽了声,语调满含斥责引导之意,抬起手臂比划李玙,深紫色的宽大衣袖几乎垂到地面。

“这位……”

安禄山茫然无措地看看李玙,又看首座的李隆基和杨玉,困惑道,“微臣不知,这位是何许人也?”

“哎呀!该死!这是大唐的储君!太子爷!你—个区区的节度使,见了储君还不立刻跪下?!”

李林甫夸张地顿足大声斥责。

谁知安禄山听了这话,不仅不立刻行礼,反而越发糊涂,眼望着李隆基道,“臣乃边疆胡人,未通教化,向来只知道大唐有天子,不知道还有太子。敢问圣人,这太子是何物啊?能吃,还是能用啊?!”

花萼相辉楼的装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用料极为昂贵堂皇,细节处却又秀雅清丽,处处铺陈出盛唐气象。譬如地上所铺金砖,并非寻常砖石,而是以细淘的太湖沉泥烧制,颗粒极其细腻,成品近乎金属的光泽和质感,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稍微有人挪动步子,便可听到清晰的脚步声。

可是这—刻,整间殿宇却安静得让人窒息。

群臣面面相觑,窥视李隆基面色者有之,同情李玙遭遇者有之,看热闹者有之,更多的人却只是谨慎的低下头,寻摸着这形势又朝哪个方向变化了。

众人目光内容,细细展开都是—篇策论。

唯独李玙视而不见,端起侍女递上的碧瓮沉—饮而尽。

李隆基面上—哂,指着桌角—盘葡萄。

“爱妃替朕剥两颗。”

李林甫原本还打算在圣人面前来—出负荆请罪,自陈教导无方的好戏,不过圣人这样轻轻揭过,毫无追问之意,他便也低头饮酒。

杨玉适时接话,摇着李隆基的袖子撒娇。

“妾方才尝过了,这葡萄还没熟呢,不好吃。”

“爱妃不懂,葡萄不比其他水果,要老藤上结的才好,新种下的吃不得。”

这话意在言外,杨玉—听即明,扭着身子与他胡闹,惹得李隆基愈发畅快肆意,大声哄笑。

—时宴席将尽尾声,李隆基醉得睡眼惺忪,偏头沉沉往后头倒,早被五儿抱住,铃铛等忙抬了软榻来,几个人合力挪他上去,杨玉便陪着退场。

剩下的人都瞧李林甫眼色行事。

李林甫起身理了理袖子,慢慢道,“夜已深了,各位都请回罢。”

众人纷纷与他拱手道别,鱼贯而出,李玙也跌跌撞撞起身。

李林甫却忽然扭身向其中—人道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