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霜白水连天,一

“……你想到哪儿去了?!”

杜若一瞬间明白过来, 笑得岔气,拿卷轴拍了她两下,伏在她肩头唉哟好几句才缓过来, 指着水芝笑骂。

“好个没皮没脸的姑娘家,平日装得多么贞静, 其实满脑子想的什么?!”

水芝听了, 知道弄错,忙咬着下唇把那张纸接过来徐徐展开,喃喃道,“分明是良娣故意打趣我。”

“你还说!你看看清楚!”

那张纸上密密麻麻抄了几首长诗、绝句。

杜若道,“这便是今日与你相亲之人近年所作的诗歌,你且读读,也当与他神交一回。”

水芝顿感窘迫, 脸上越发红了。

“这……良娣知道,我肚子里统共就那么一百多个字,诗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们哪。”

杜若颔首。

“也是,你且听我念两遍, 知道意思就罢了。”

她看看, 照着纸上念。

“素洛春光潋滟平,凌波罗袜势轻轻,君山一点凝烟尽, 日照珠翠半分明……你觉得如何?作诗之人是何心境,怎样性情?”

水芝臻首轻垂, 低低跟着重复了头两句,忧心忡忡道,“又是春光, 又是日照的,我瞧他是个伤春悲秋的人。”

“还有呢?”

“再有,”

水芝想了想。

“上回良娣给我讲《洛神赋》,有凌波、罗袜两句,极言洛神风姿绰约,可是终究人神殊途,不得相顾……他不大快活。”

杜若看了眼她,再看眼外头路途将尽,便大而化之地总结。

“诗文辞赋,音乐舞蹈,都是人托辞借故,假以言情的道具。他徒发空论,倘若你听不懂也不用心虚,你只要记得他是个伤了心的空壳人便够了。”

水芝半懂不懂,忽听外头钟鸣鼓响,原来已行至曲江池码头前。杜若看见子佩等在路旁迎候,忙命停车,铃兰从后头油壁车上赶来搀扶。

车门才开,水芝便听见一个人在外头大笑。

“良娣今日巡幸地方,排场大的没边儿了,早一个时辰就有人来踏看检视。什么土地呀城隍啊,这会子都在咱们头顶上的云端里隐着瞧热闹呢。”

小圆等正要下车,众嬷嬷媳妇把画轮车与羽盖车围得风雨不透,忽听见这声儿都仰头去看,当下无不暗暗惊讶。

原来是个极标致又洒脱的姑娘家站在路边,眼风儿飞的比戏台子上顶伶俐的旦角儿还肆无忌惮,穿一身窄袖立领斜襟的深绿胡服,把身段勾勒的峰谷分明。

水芝一向自诩容貌出众,较之杜若尚可一决高下,比外头人更是不在话下,乍然间见了这等人物,顿生井底之蛙的慨叹。

卿卿见了她却亲热,尖叫道,“二姨!我在这儿!”

她人小个子矮,站在小圆、红药身边低了一大截下去,再被五大三粗的嬷嬷一包围,简直看不见了,只能边叫边往上窜蹬着冒头,使劲儿挥手。

水芝不由得纳罕。

杜家姐妹两个,杜若便是杜二娘,这又来个行二的,却是谁呢?

杜若已挽起她的手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