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威风凛凛地一拂袍袖,嘲道,“宁王知道奴婢端给他的是毒药,还是痛痛快快地喝了,因为他说他死了,你就可以扶棺离京,寻一方自在!”
李瑁啊了声。
“可真没想到,他有一副铁骨铮铮,殿下却软弱得很,舍不得京里繁华,竟还有脸回来?!”
听到这里,虽然与己不相干,杜若心里还是切切的痛。
千牛卫与内侍的数十道目光紧紧钉在李瑁脸上,有戏谑,有亢奋,更有恶意。
“我……”
深切的内省之后,李瑁从胸腔中吐出长长一口浊气。
他灰败颓唐的面孔上浮现出复杂嘲弄的苦笑,以至于一时之间,杜若竟然辨不清,他是在嘲笑圣人还是自嘲。
“中贵人,我是皇子,您是圣人近侍。举国数千万人口,好比一根捅到天上的竹竿,咱们俩都在最上头一截儿。当初我践踏五儿,今日您践踏我,都凭圣人一时心境罢了。其实这点子践踏不算什么,您看外头百姓,行商、农户、歌女、兵卒……谁不被圣人践踏?我没比他们更苦,凭什么比他们更痛?!”
铃铛顿时愣住了。
这话深不见底,杜若心里一凛,忽然发觉杨玉看岔了李瑁,竟是对面错失了真君子。
“我到今日才明白,”
李瑁仰头长叹,“阿玉为什么对我装模作样……我活该啊!”
“他……?”
杜若意外不解,看向李玙想问答案,却发现他眼眶湿润,声音低沉,嘴角却分明带着快意地认同,大力点头。
“阿瑁好样的,圣人没打垮他!”
李玙遥遥向李瑁投去一个欣赏钦佩的眼神。
“走罢,孤就是来瞧瞧,圣人有没有一个儿子不被他带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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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驿站许久,杜若还觉心思激荡,喉咙里堵着难以下咽的莫名酸软。
李玙也心事沉重,一路无话,唯有搂着她腰肢的右臂不时收紧,仿佛借她的体温汲取力量。
两人一马奔驰许久,直至城门近在眼前时才骤然勒紧缰绳。
狂浪高昂前蹄,立在半空哕哕-->>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嘶叫,李玙扭头望向隐没在半山的驿站,眼底阴霾重重。
杜若胡乱打岔。
“崇仁坊东坊门里头有一家豆腐包铺子,用豆腐做皮儿包肉馅儿,妾想尝尝。”
“叫家里厨子做,不然晚上卿卿该闹你吃独食了。”
“殿下忘了,今日大郎从洛阳回来,孩子们要吃团圆宴,咱们别回去了,让他们自在罢。”
提起李俶,李玙立刻提了神,眉头一拧就要骂人。
反正他的披风厚重宽大,把什么都遮掩了,杜若索性往他紧要处压了压。
“你要干嘛?”
显然是不让他干嘛的意思,口气硬,动作却娇软。
李玙不好逆着她,没好气儿道,“荒唐,天下哪有老子反而要避讳儿子的道理?他不懂事就罢了,你还惯着他!”
“哎呀……”杜若贴着他的耳根喃喃。
“妾毕竟不是他的生母,也不是嫡母,况且即便太子妃管家,他真能有多么服膺?殿下只想自家从前对惠妃娘娘的心境就明白。都是人之常情,面儿上过得去就得了。再说,这几个孩子虽然不同阿娘,彼此情分都深,这就难得。妾只有卿卿,往后她一辈子都要哥哥姐姐们照应,妾可不想她与大郎他们生分了。”
“差着快十岁呢,再亲热能有多亲热。”
李玙被她蹭的心里痒痒,手环在她身上不老实,杜若推了下没推开,便由得他去了。
“就照红药和小圆那样就很好,或是照殿下与永王那样。诶,轻点儿。”
“想给卿卿找伴儿,得年岁差不多才好。上头比她大没法子,底下的孤还能努把力。自从有了你,旁人都撂下了,请娘子吩咐,下一个亲自生,还是让旁人生?娘子定了谁就是谁,孤绝没有废话。”
“你想得美!”
杜若正如他设想那样,混忘了两人是坐在马上,立时就要与他对面分辨,甚至把粉拳砸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