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寒泉彻底幽,二

她急道,“你让开呀!”

他俯身贴在杜若耳际,轻声道,“你信我。”

——杜若呼吸一顿。

怀素纱卷在风里,轻漫的像片峭壁上飘下来的翠竹叶。

从李玙久经训练因此格外敏锐犀利的眼睛看去,她错乱恐惧的面容从这个瞬间骤然宁静下来,苍白脸色甚至凸显出唇瓣那抹微红柔软的质地。

李玙轻轻呼了口气,随即拧眉一笑,顺势坐下。

呼呼的风声中,他两腿夹紧马腹,单手环住杜若的腰身,以杜若难以想象的臂力将她凌空抱了过来。

风声呼啸,马蹄疾驰。

杜若两耳嗡嗡地响,被他稳稳安置在身前。

李玙双臂环抱过她拉住缰绳,视界范围内所有的山川树木都在颠簸抖动,唯有李玙如同一座矗立千年的山脉——稳定,静止,安全。

不愧是正经战马,狂浪能感受到危险过去,不待主人命令已放缓脚步,等李玙把惊魂未定的杜若抱下地后,立刻飞跑去看望正在地上痛苦打滚的梨蕊。

杜若的胳膊在混乱中被李玙狠狠撞了一下,疼的直不起来。

李玙抱着她指狂浪。

“你瞧人家,媳妇儿受了伤,它心疼的。”

杜若抬头看。

烈日下,毛色黝黑油亮的狂浪绕着梨蕊小幅跳跃着步子,焦急的直喷鼻息,不时垂头嗅闻,梨蕊低低的呼唤犹如呜咽。

秦二跪在地上,手顺着梨蕊的大腿骨一寸寸往下摸,俯身听它腹部动静。

杜若大感难过。

“都是我不中用,它的腿还能接么?”

李玙说得轻描淡写。

“你骑术不差,就是胆子小,方才吓得魂都没了,全忘了孤平日怎么教你的。摔一回也好,下次惊了马就不怕,大不了让它踩一脚,腿断了,孤亲自给你接。”

——那得多疼?

杜若心头重重一颤,想起那年果儿的腿被马车压断,孤零零躺在门板上,疼晕过去的模样,简直浑身战栗。可是稍微下来,又不得不承认李玙说的对,凡事预则立,要么根本别骑马,但凡要骑,总得预备摔跤。

长生牵着两匹备用的马走过来。

“走吧,下剩的他们料理,晚上等梨蕊好起来,你再去瞧瞧。”

杜若摇头。

“殿下头先教妾的,要与马同甘共苦,信任它,也博得它的信任,往后它才会舍命救妾。妾陪陪它。”

李玙辩不过,只得放她去了。

长生这才走近他低声劝诫。

“殿下方才太冒险了,那种动作,换王将军做也没有必然把握,万一失手,杜良娣更危险。”

李玙在胳膊上蹭蹭手心汗渍,望着杜若徐徐慢行的背影眯起眼睛,那张因为暴晒而格外粗糙的面孔,较从前更能掩饰情绪。

“他久经沙场就一定比孤强吗?换孤是王海宾的儿子,亦能做到灵州都督,节度河东、朔方,大破突厥叶护部。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若换了孤,西北西南,皆不至于用兵至此。”

“奴婢不明白殿下所指……”

“你不需要明白。”

李玙简短地打断他,再抬眼时胸有成竹。

“孤做得到才会做,绝不会拿若儿的性命冒险。有下次,你替孤救她,不用问,直接杀马。”

“是,方才殿下如果不出手,奴婢豁出性命也会救人。”

得李玙点头,长生又道,“不过殿下,再拖延,恐怕就错过寿王进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意思是,会打仗的人身上不会有特别显赫的军功,因为在矛盾酝酿到非大打不可之前,就已经用小规模的战斗解决了。李玙的意思是说,如果他是王忠嗣,西北不需要打那么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