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杜若听说子衿两袖空空出了杨家, 笑得直打跌。
“早说有这样热闹,不如带我去,连我们卿卿一道, 看太夫人被她义正辞严,逼得丢盔弃甲。子衿的嘴皮子, 去御史台写本子参贪官都够了, 弹劾太夫人,绰绰有余。”
“去你的!”
子佩从杜若手上接过卿卿抱在怀里,扯扯辫子刮刮鼻尖儿,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
五六岁的奶娃娃,皮子比雪还光亮,比牛乳还白腻, 性子又是软绵绵戳十下不出一声儿的乖巧,任凭子佩逗弄,乏了,嘴一嘟,索性把沉甸甸的胖脑袋塞到她胸口, 黏糊糊唤了声。
“四姨, 好热……”
“乖乖宝贝,都怪你阿娘,给你穿这么多!她自家怕冷得很, 就往你身上堆叠,四姨摸摸啊, 乖。”
子佩伸手到卿卿的短袄里头摩挲,啧了声,嗔怪地瞪杜若, 次后又瞪她身后的铃兰和龙胆。
“杜良娣糊里糊涂,自己的冷热尚且不知道,一年伤风感冒好几回,能看顾小郡主吗?你们也不替她把关,孩子爱跑爱动,四月了!穿好几层,热都热死了。”
铃兰等抹嘴笑。
卿卿听见有人撑腰,越发爱娇,拧着身子扭,肉乎乎的小巴掌抓在子佩腮上,娇滴滴念。
“四姨,我想吃葡萄。”
“有有有!就是为你才留下的!”
子佩挽住卿卿圆乎乎的肉身子,优雅的伸臂向站在门边的侍女勾手指。
“去,那篮马□□,还有那两串紫色的葡萄,都拿上来,连去岁存的石榴、枇杷一道,拼个水晶盘儿,刻两朵冰花儿摆设。再拿两瓶葡萄酒。”
侍女答应着去了,杜若慢悠悠摇着她的团扇。
“知道你家里有冰窖,还有拂林国千里迢迢请来,专门雕冰花的师傅。满长安城里头一份儿,夏日用冰,人家粗枝大叶敲棵罗汉松蹲在正堂,就算威风。你们裴五家可不同,‘卓林’的招牌全在你院儿里。雕冰花儿分节气,三月碧桃,四月牡丹,五月金莲……公卿贵胄,谁也不及你会享受。”
“人家巴心巴肝的招待你,还错了?那你别吃别喝,我本是商贾之妻,上赶着巴结天潢贵胄,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哼。”
子佩斜眼觑着她,索性抱怨上了。
“上回我究竟说错了什么?不过是让大郎给卿卿簪了朵花,真没旁的意思,你瞧你,足足小半个月没让我见上卿卿的面儿。明知道我疼她,你就这么小心?几岁大的孩子,就怕我打她主意?便是我没轻重,固舟你还不放心吗?大郎虽然姓裴,却是庶出,我怎么敢肖想卿卿!”
固舟便是裴五郎的小字。
卿卿不耐烦听家长里短,绷着两条小短腿挣扎下来,扯住龙胆的裙子指外头院子里一棵晚开的樱花。
“咱们出去,那上头有大鸟儿!”
龙胆便牵着她去看花。
杜若抬头一笑,那双碧清的妙目澄澈清透,丝毫不见岁月的流逝,可是眉间到底添了几丝定静,那是长久周旋在重重关卡之下,权衡轻重,拿捏关系的结果。
“你想到哪去了,前阵子卿卿脸上发疹子,见不得风,一出门就闹痒痒要抓。她得太子偏爱,亲事恐怕要往上数三代,连我都管不起,怎会挑拣你们家大郎?”
她转念想到,忽然半开玩笑地问。
“子衿说的没错,‘卓林’年年扩张,塞北、江南、岭南、蜀中,处处都有买卖,裴五郎能干不假,你也往里头贴了不少本钱吧?你是怎么想的,怕没个子嗣,要扶大郎出来?”
子佩一怔,暗恼什么事儿都逃不出杜若的法眼,却不想应她,空出来的手搭在窗棂上,鲜红的蔻丹在暖风里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