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何得知?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翻它出来做什么?”
太夫人被她眼中凶光吓得惨无人色,目光浑浊涣散,步步后退接近山坡边缘。
仁山殿修造在一座二三十丈高的土坡顶上,正前方与两侧空地略大,种了两排密匝匝的玉兰,后面就没什么空间。围绕界墙周边二十来步以外便是松林的顶端。太夫人且驻且退,脚底一滑,差点连人带拐杖滚下去。
“你怕什么?”
姜氏不再步步紧逼,站住了揶揄。
“这儿是太子府,您的孙女杨子佩与太子良娣情同姐妹,一荣俱荣,我还敢杀了你?”
“那你想干什么……”
太夫人嘶哑道,颤抖的不成人声。
她早年为杨慎怡干下的这桩蠢事足足担了好几年的心事,可是渐渐发现韦家似乎并不知道底细,就忘在脑后了。
此刻她后悔莫及。
早知道十余年后还有今天,她便该先下手为强,也如姜氏这般细细查访,把知道真相的人干掉。
——她忽然浑身发冷。
宫廷那样一圈圈围墙环绕,处处都有机关密室的地方,知道真相的人恐怕远远不止一个。
太夫人鼓起勇气挺直胸膛。
“太子良娣算什么!咸宜公主还是我杨家儿媳,我就不信你敢私刑寻仇!”
“今日我确实不敢,也不想……”
姜氏微笑。
“方才那道圣旨,太夫人溜到后头,没听见。圣人才立了太子妃所生的嫡子为颍川郡王,加授太子詹事同正员,爵位虽不及广平王,但小小的年纪红袍加身,足见圣人偏爱。至于太子妃本人嘛,圣人赏了她城外两个庄子,十车蜀中来的月华锦,还有一整套皇后服制的纯金头面。您想想,等颍川郡王长大,娶了韦家的女儿,韦家敢不敢杀你,杀你的儿子杨慎怡,杀你的孙女杨遗珠?”
“……你说什么!”
太夫人猛地抬头,睚眦欲裂满面通红,从肺管子里吼出来。
“从今往后,午夜梦回时,你会不会想象他们人头落地的情景?”
姜氏直视着太夫人的眼睛,语调平静,可是目光中充满了长久郁结的恶意。
“住口,别再说了!”
太夫人厉声尖叫,整个人筛糠一般发抖,被牙齿狠狠咬住的下唇已经见血。她喘息的声音夹在周遭重又响起的鼓乐声和欢声笑语中,听起来分外凄厉恐怖。
“你为什么?你根本不认得韦宾!你嫁韦坚时他已死了,你为什么要替他报仇!慎怡不是有心的,他又傻又愣,一辈子头撞南墙!根本就不懂怎么陷害人,真的!你见过他就知道了,你瞧他四品官做了十来年!还有谁比他升的慢?他就是个睁眼的傻子!”
太夫人错乱的拼命辩白,所有的理智都在恐惧中化作执拗。
“我也想替我阿耶报仇,”姜氏温和道。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那个凶手。”
“杨家倒霉罢了。”
“你认了吧。当初我阿耶死的时候,亲戚们就是这样劝我的,我阿耶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