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两位堂姐不同,就如殿下所说,番邦蛮夷,闹不明白长安这些弯弯绕绕的亲眷、世系,分不开韦家、杜家、杨家的位份,只当能侍奉殿下的都是贵人。他们不懂其实杜家不够分量与韦家平起平坐。”
思晦顿了顿,忽然扯开话题,“但是杜家有学生,只要殿下肯给一线机会,学生便要跃龙门。”
这话挑起了李玙的兴致,他眼神微沉,指了指杜若旁边的位置。
“你先坐下。”
思晦正经八百地款步上前。
他入学读书不满三年,小小年纪竟已有了几分台阁重臣抱着笏板,御前奏对的端雅自重,迈着八方步,垂着嘴角,仿佛装了满肚子韬略。
“你与大郎差不多年岁,就算真有才学,孤也会把你留给大郎用——可你要知道,大郎未必是储君啊?”
杜若一颗心陡然提起来。
这话题深不见底,怎么他就向着小孩子说起来。
思晦不慌不忙地垂头思索片刻,欠身道,“殿下,学生倘若出仕,自然是做纯臣,不朋不党,谁坐在金銮殿上,就侍奉谁,绝不会因为与小王爷私交甚笃,而违逆当朝君主。”
杜若听了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小学生的浅近念头,不能入李玙的眼。
果然李玙抿起唇,朝他看了一眼,沉声道。
“呵,如你所想,长安青年俊彦无数,孤又为何非得提拔爱妾的弟弟?”
思晦面色如常。
“自然是因为学生才学卓著。”
“你倒会说场面话,滴水不漏,是块做官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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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李玙面上佯装的薄怒散尽,重又仔细打量他,“你二姐在你这个岁数,大约还不如你谨慎。”
“殿下,学生的意思是,杜家无心与韦家争锋,亦无心与大郎为敌,杜家只做纯臣,不做外戚。”
屋子里静的一根针落下都听得见。
杜若脸上的客套褪去,眼底满是笑意。
人坐在窗下,耳畔挂着的镂空金丝球耳坠,细丝网笼住滴溜溜打转的滚圆东珠,稍微一颤便金珠交辉,流光溢彩。
李玙亦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杜家已经出了一个杜若,远远强过杨家、韦家甚至李家所有平辈女郎,居然还能再出个更早慧的思晦;喜的是有这般人才,即便他照看不住杜若终身,亦可放下心了。
姐弟俩不由自主都站起来等着李玙示下,只听他屈起中指慢慢敲在椅子扶手上,砰砰地踩着节奏。
“话别说的太满,聪明归聪明,朝廷的制度不会为你更改。你还要再等十几年,才轮得到上台表现。其间倘若你阿姐生了儿子呢?倘若这个孩子格外早慧呢?小孩子家家,凡事都要等,要熬,多看多思少说话,回去把《太宗实录》多抄几遍。不管谁坐金銮殿,别步韦家那个冤死鬼的后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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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杜蘅的婴孩终于落地,是个健康漂亮的小女孩儿,杜家人喜极而泣,婉华坐在杜蘅床头,说不完新手阿娘的私房话。
杜有邻与思晦礼送太子出门,目送左骁卫的马队消失在视野里,才关门闭户。
马车晃晃悠悠,压在黄泥路上嘎吱嘎吱响,辛夷木淡淡的香气萦绕,杜若依偎在李玙怀里,手指被他捏着合在掌心。
“殿下肯教导思晦,便是诚心诚意提携杜家,妾铭感五内。”
李玙闭着眼,感到大权在握的惬意。
“答应你的话,孤字字句句都记得。孤说过思晦将以四品终老,子孙出任地方郡守,尚旁支公主为妻。娘子以为,孤只是给他恩赏封荫,没有实际权力吗?从前不是孤不想提携杜家,一来你阿耶资质有限,二来,孤手里空空,单把钱帛往杜家搬有什么意思?杜家亦是大族,没亏过一口饭吃,给钱,他们反以为孤把你看低了。如今不同,大好河山待孤重头收拾,且等思晦大几岁,有些不好办的事儿,都交给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