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心里咯噔一响,不由得眼望向海桐。
“这……”
小两口战况如此激烈,仆固娘子也语塞,想了一瞬便唾口唾沫。
“这亲事是他主动求的!怎么说起这种怪话来!我们家女孩儿死死缠着他不放吗?!那孩子是他的呀,早十个月才怀的,还能是女孩儿霸王硬上弓吗?!”
这话说的粗鄙直白,韦氏怔了怔,嗔怪地瞪了仆固娘子一眼。
“呸呸呸,大嫂子乱说什么,你家二娘还没出阁,快别污了她的耳朵。”
“我们回纥的姑娘不犯这种糊涂,早点儿听明白了才好。男人翻脸不认人,姑娘家可别往身上揽错处,生养孩子的事儿,一个巴掌拍的响么?”
仆固娘子正说得痛快,一时收不住嘴,韦氏脸上发红,怕小女孩儿不自在,忙牵住她的手问。
“你大姐姐叫婉华,你叫什么?婉容,芳华?”
少女笑嘻嘻抬眼叫了声二婶。
“您是读书识字的官家女,才这样起名字哪,我阿娘都是胡乱起的,她怀我那日银河如白练,垂落挂九天,所以我叫杜星河。”
韦氏顿时无话可说,甚至联想到‘怀她那日’为何会看到银河——那是怎样一个场面?
她勉强道,‘好好好,这名字好,洒脱大方!’
杜星河还想趁热评价几句杜蘅与柳绩的公案,被仆固娘子瞧出来,一个冷眼瞪过来,她便没敢开腔。
韦氏道,“柳家人丁稀薄,这回生的要是儿子,恐怕还有擂台打,但愿是个女儿罢,他能放手另娶,咱们蘅儿也好别嫁。就是孩子可怜,生下来就不得阿耶疼爱,往后蘅儿再婚,孩子难免被新姑爷看轻,不然还是跟着我们过得好。造孽!但凡去年闹成这个样儿,我还替她找什么大夫促生养!”
杜若听见阿娘连这一步也虑到了,心里忧虑,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那屋里,杜蘅的丫头盘金,杀鸡似的尖叫响彻四周。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娘子再努努力!”
韦氏与仆固娘子面皮一紧,不约而同手牵着手冲进内室。
杜婉华倒是徐徐一笑,伸开双臂把杜若和杜星河拦在外面。两人听着一墙之隔,杜蘅和盘金断续错乱的叫声,互相看看,都有些六神无主。
杜婉华悠悠道,“两位妹妹年轻,不要进产房,往后反正总会经历的,何必亲眼多看一遍。”
杜若还好,杜星河忽闪闪的大眼睛连眨几下,直接问,“是不是女人见了就不敢养孩子了?”
“你这鬼丫头!”
杜星河直皱眉头,喝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杜良娣跟前,有你胡说八道的地方儿?好好一边儿站着去!再大呼小叫,往后不带你上二叔家来。”
杜星河把头一扬。
“嘿,你不带,我便找不来么?我还不像你,出入有人盯着。我一个人骑匹马,想去哪儿去哪儿,好便宜呢。”
自打出门上学,结识杨子佩、韦英芙等人,见识过真正高门贵女处处掣肘的生活,杜若便以为她极走运,在家胡作非为,度过了无忧无虑的青少年时期。
直到有朝一日被杜有邻献祭般予人做妾,才知道所有的偏爱都有代价。
她选择接受命运,为杜家前程一搏,便藏起天真心性。
可是冷不防瞧见杜星河没大没小的劲头,就如同三年前的她一模一样,不光顿生知音之感,还涌起一股陌生的热情,想把这个小妹妹护在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