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父母高堂,妻子儿女,向来不会以他为荣。大家心知肚明,天子亲卫说起来好听,其实不过与人牵马执鞭而已。忽然来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满是向往的问起琐事,倒叫他油然而生自得之情。
所以他难得耐住性子细细回答。
“圣人上阵打过仗,骑术自然了得。哪怕到如今,每年西域献上的汗血宝马,偶有野性峥嵘者,圣人都叫留着亲自驯服,并不肯假手于人。至于太子,听闻亦喜游猎,时不常去禁苑住三五天。下官未有机会跟着侍奉,未知骑术高低。”
他嘿嘿笑。
“西北民风彪悍,小娘子可是也会骑马?提起来就手痒啊?”
少女瞟一眼仆固娘子,故作乖巧地含糊应他。
“……这个,不敢说。”
她刁滑精怪的模样惹的杜有涯与骁骑尉一起轰然大笑。
杜有涯拱手道恼,“养了个傻乎乎的女儿,还请郑郎官莫怪。”
“小娘子可爱得紧!下官家里只有两个混小子,羡慕呢。”
两个男人互相恭维,仆固娘子心下暗暗斟酌,退后半步,扯了把身后那位火红头发盘起,学唐人插戴成套珠玉头面,身段丰美的少妇,低声叮嘱她。
“太子也在,待会儿不要乱说话,宁愿不说。”
少妇原本就犯嘀咕,皱眉应了声,眼瞅着直发怵。
那少女倒伶俐,笑嘻嘻道,“阿娘别慌,有二堂姐在,凡事都有余地。”
一时海桐亲自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挑了扁担,挂四个晃悠悠的大水桶出来,见了骁骑尉先把一个提篮塞到他手上,笑着叫了声郑郎官辛苦。
“大热的天,本该请诸位将官进屋里去坐,偏巧今日贵人来了,别说郑郎官办的是朝廷差事,就连太子的私卫也没敢进去,咱们倒不好乱了规矩。可是我们娘子心里有愧,专叫厨房煮了岭南的凉茶水。”
海桐毫不避讳地贴着郑骁骑尉的耳根子,压低声音。
“不瞒郑郎官说,这方子是宫里高爷爷传出来的,圣人也吃,叫四季凉,消暑解乏最好。郑郎官只管大口痛饮,隔半个时辰,奴婢再叫人煮新的送出来。这一篮子是方子和药材,给郑郎官拿回家。”
太子在杜家坐着,杜良娣贴身的大丫鬟专程出来招呼左骁卫,这传出去多大的脸面?
而且这话说的入耳,把太子府的护卫当做杜家外人,倒把左骁卫当做自己人。那骁骑尉分外自得,笑得合不拢嘴,但还是要推脱。
“怎么能连吃带拿呢!小阿姐给张方子就是了,下官自去采买。”
“那不成!郑郎官不要,奴婢回去该挨板子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蒲公英、夏枯草,废些人工罢了。”
他犹豫,蒙着面的少女紧赶着跟上一句。
“郑大哥!这都是太子的体恤,您不喝,不是难为杜良娣一家子嘛!”
“那可不!”
海桐索性把头一拧,撇下他,对着杜有涯一家盈盈下拜。
“大郎官久等了!咱们家郎主在太子跟前绊着,一时出不来,万望莫怪!这两位是大郎官家的女郎吧?”
骁骑尉本来还想多推脱两趟,见人家寒暄上了,顿时不好再说话,忙招呼手下人卸担子。
海桐回身抹嘴一笑,“多谢郑郎官。”
她处世这样八面玲珑,仆固娘子母女皆有眼前一亮之感。
海桐伸手扶住仆固娘子,还来得及在她耳边笑语打趣儿,“二娘子貌美,不在良娣之下呢!”
星河明明不曾亮相,何谈容貌美丑,仆固娘子深感纳罕。
海桐补上一句。
“良娣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戴着幕篱又如何?单看气韵姿态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杜星河出场,小号杜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