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院。
“殿下……”
英芙在正房坐立不安, 忽然听见太子驾到,忙起身跪迎。册封礼才过去没多久,两人的关系本来已经缓和了不少, 可是英芙刚刚端起满脸恭敬顺服的笑容,就看见跟在李玙身后, 身姿蹁跹的杜若。
她登时撂下了脸子。
“……太子妃气色不佳?”
李玙收住脚步, 两手背在身后,淡淡看向雨浓。
“谁惹太子妃不高兴了?”
雨浓陪笑,“没有没有,才晋的位份,谁敢?!是六郎才在院子里跌了一跤,方才给他上药,哭得吱吱哇哇的, 抓伤了太子妃,所以有些生闷气罢了。殿下既然来了,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她又主动招呼杜若。
“这么热的天,奴婢记得杜娘子最经不得太阳晒了,快坐下吹吹冷风。”
李玙脸色缓和了些, 往上首坐了, 英芙便打算与他对面而坐,李玙拿手一拦。
“今日要问你的话,你先站着吧。”
外面已是深夜了, 羊角大灯的光辉却令室内亮如白昼。
太子妃韦英芙身姿挺拔,宫妆俨然, 两手端肃地握在身前,宽大的袍袖松松垂落几乎曳地,高耸发髻上插戴全套头面, 金光闪闪的九头大凤簪昭示着后位空悬之下,帝国第一命妇的威严。
可是这位给予她一切尊贵的新任储君,此刻却以一种戒备、怀疑又充满了轻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英芙不明所以,但是两人疏远已久,她已经忘了要怎么侍奉这位名义上的夫君,索性硬碰硬,嗤笑了声,退后两步,趾高气扬地仰头问。
“不知太子要问什么?”
李玙有些烦躁,忍着火气缓缓端起宫人上的热茶,偏就烫的下不了口。英芙等的不耐烦,转头看向一身月白素纱单衣,装扮十分清减的杜若,侧了侧脸,高傲地一笑。
“殿下何必来问我?杜娘子生辰在即,殿下想给她提一提衔儿,哄她高兴,只管办就是了,难道我那样没眼色,专给殿下找不痛快?况且,这府里连宫女内侍都不归我管,杜娘子拿了我的人去,三四日不给解释,我都不敢多说半句话。”
“太子妃贤良大方,孤向来知道。”
李玙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吹着热茶,又不说话,杜若也仿佛没听见英芙的抱怨一般,只敛了敛衣裙。
形势很不对劲,雨浓极之不安,比着手走上来,貌似无意的挡在英芙身前。
“杜娘子才来时,乐水居人手不足,蕉叶曾去伺候过一阵子,她勤勉小心,大约入了杜娘子的眼,这阵子叫过去帮帮忙,都是常有的。譬如翠羽偶然来咱们这边儿。太子妃怎么会计较这种小事呢。”
李玙偏头望了望英芙,答非所问,“风骤呢?”
雨浓心里一个咯噔,心里忽然浮起一阵极其不好的预感,偷眼向上望,李玙宽衣广袖,姿态娴雅自在,可是嘴角分明挂着一丝挑衅的笑意。
“她……她有日跌碎了太子妃心爱的玉镯,被骂了几句,吓得了不得,日夜啼哭,后头闹着要出去,就,就送去庄子上了。”
“郎主收用过的婢女,虽未抬成妾侍,说放出去就放出去吗?这是哪家的规矩?万一她身上怀了孤的骨肉怎么办?还是——”
李玙漫不经心的笑问。
“太子妃做事利落,替孤扫干净尾巴,给风骤用了避孕的药物,顺手把她送给采买药物的人了?”
英芙恍然大悟,目光重新从他冷淡而又不失男子英气的脸上一寸寸打量过,这才看清李玙铁青的面孔上杀意一闪而过。她啊地发出惊呼,不等那声尖叫落地,雨浓已经迅速跪伏于地,膝行数步上前,直接在李玙脚尖跟前磕头。
“殿下!太子妃没有谋害过皇嗣啊!”
“是吗?”
李玙伸直长腿,单手撑住下巴斜倚在宽大的靠背里,带着奚落和不屑,嘲弄道,“你们这么快就把石楠忘了?”
“哈!”
英芙面上的仓皇一扫而过,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