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杜若出门的排场越发大了,秦大带队的人手前后包围之外,还有长风领着宫闱局加派的二十来个内侍围追堵截。
过路的邻舍都被拦住,下车之前,除了点起十二盏雪亮的明角灯,内侍们还用毛毡子把马车和大门牢牢围住,以免有人瞧了她的面孔去。
铃兰扶着杜若,见她甫一下车额角就抽了抽,便低声笑起来。
“娘子要习惯这些才成,待得了良娣品级,出趟门,清道的、洒黄沙的、熏香的,打伞的,要早半个时辰安顿呢,如今将就些。”
这回杜若不谦虚了,只抱怨,“从前子佩出门怎么没这些麻烦?我瞧她来往咸宜公主府,自由自在的,并没人跟着。”
铃兰笑了笑,委婉地道,“娘子,规矩向来是约束不能突破规矩的人。当年杨娘子做太子良娣时,骄横野蛮,公然在大街上与寿王妃打擂台,提着太子妃娘家骂人,宫闱局哪敢管?娘子倘若也想博这么个名声,只管乱来。”
杜若无奈地应了声。
抬眼看,杜宅一路中门大开,油纸灯笼一进进点着,亮堂的犹如白昼。
韦氏与杜有邻满面堆笑的迎上来。
杜有邻先向铃兰致意,“借这位女官吉言”,复恭维杜若,“兴许往后爷娘见你要行礼磕头。”
“……阿耶乱说什么?”
杜若简直受不住,挪开目光,忽见果儿快步从中庭走出来,肃容大礼拜上,高高举起手上一张斗大的描金漆盘。
“杜娘子,方才长庆殿太子命奴婢送来此物,府上未敢触碰,请娘子查看!”
杜若倏忽收住脚步,疑惑地低头看去。
“……太子午后才进宫,这会子该歇下了,明日还要早起,急吼吼送什么来?”
那金盘中赫然是一身崭新的高阶内眷女装,玫瑰紫二色金银线的绫子裙,葱黄底雪青线对襟小衫。衣服上还压着满满一斛光辉夺目的明珠。
铃兰端起雪光银铸的长斛递给龙胆。
就在她举动之间,众人不由自主的一起低低呀了声。
原来那银白的长斛雪光冷冽,珍珠润泽和煦,冷光与暖光杂糅,在深邃的夜空下显得别样温柔。
铃兰抖开衣裳给杜若看。
衣裙之外,还配了一条莲青底黑色勾线蝶恋花的披帛。
整套衣裳虽有葱黄在内,整体色调还是偏向素净稳重,与杜若平日花枝招展的路数截然两样。
果儿道,“太子说明珠是内宫所藏,比从前赠予娘子的那盒成色好些,瞧见了,先给娘子顺一份儿。”
铃兰噗嗤一笑。
——这人!
杜若有些无奈,最爱把事情抖落在不相干的人眼底,仿佛无人看见就不是恩爱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敷衍。
“好好收起来,天热了,不当穿这个颜色。”
果儿清清嗓子,肃然回话,“太子说,娘子别急……”
“妾没有着急!”
杜若猝然高声打断,韦氏讶然瞧过来,杜若百口莫辩,果儿抓着空隙又道。
“左不过一两个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哦——”杜有邻这才明白过来。
他把眼一瞪。
“若儿!你平常就是这样慢待太子殿下的吗?人家说一句你就顶一句,成何体统!女子贵在温柔,尤其是滕妾之辈!”
杜若气得心跳如擂鼓,深深吸气,按捺住当众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问。
“海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