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
海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都是做夫妻, 你跟王爷和和美美,元娘和大姑爷怎的就老对不准那个槽呢?日子好过也闹,不好过也闹。明知道元娘挺着个大肚子, 大姑爷就不能省点事儿?”
提起柳绩,杜若也是无奈, 蹙眉顺着光润的花瓣摩挲。
“你记得那年姐夫冲进车队, 险些惊了王爷?我当他心里不忿,偶做冒失之举。这回呢?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高郎官!连王爷在高郎官跟前都不敢炸刺儿……阿姐还想我替他出头,我有那个本事吗?”
她苦恼的很,瞧见硬玉似的花朵前偏有两片枯叶,实在碍眼,顺手揪下来狠狠掼在地上。
“跟阿姐说王爷的日子不好过, 她听不进去。谁的福是白享的?你瞧瞧他,身上,心里头,吃多少亏,我倒情愿他是个寻常人……”
——谁的郎君谁心疼。
海桐瞧着她直摇头。
这时节, 漫说柳绩不过是叫人当街揍了一顿, 十天半个月当不得值,就算真打折腿,对杜若来说, 能比得过李玙闹一宿睡不着觉厉害么?
“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叫奴婢说,大姑爷脾气那样儿, 你也别搅和,横竖大夫也好药材也好,都叫人送去了, 咱们的心意尽到。等他好起来,要说丢了脸,不乐意在这个地界当差,索性远远儿的打发到别的里坊去。省得出来进去,有人没人的瞎惦记。”
“我也是这么想……”
杜若回眸一顾,那金灿灿的日头踱着碎步子溜过来,就顿在头顶,长久缠绵的阴天,终于能去去潮气。
“原以为搁在眼皮子底下,能看顾的我就替阿姐看顾了,又闹出这桩事儿。唉,原说得了空儿回家瞧一眼,算了,等过阵子吧,下午咱们寻子佩去。”
“说起杨四娘,还有件稀罕事儿,并一宗笑话说给娘子听。”
海桐挑了几朵含苞待放的深紫芍药擎在手里,预备回去插瓶。
“杨四娘身边那个得用的丫头,叫沉星的?娘子可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人虽然闷闷的不似你话多,照子佩说极能干护主,我原想着子佩成了婚,她也该有个归宿,要么城外看庄子去,要么还是嫁裴家的小厮,就在府里当管事娘子。怎么了?”
“奴婢原以为她是杨家的家生子儿,上回见了她,就问她,杨四娘有没有替她筹划婚事。若是杨四娘忘了,奴婢提一嘴。她却怪的很,直摇头,说主子好,不忍心背主而去,奴婢就没多事。没成想前几日去,却听裴家嬷嬷说,她好端端的竟走失了。再一问,原来她身契并不在杨四娘手上,究竟是何来历也不知道。”
杜若惊问,“有这种事?”
长安律法严苛,偶然主家虐待奴婢,过后必被查办,所以背主私逃极之罕见。至于走失,粗使奴婢东奔西跑,长安城太大,糊里糊涂不识路倒是有的。但沉星乃是二门内服侍的近身丫头,即便出门办事,嬷嬷、小厮跟着,排场与寻常人家的女郎差不多,若非故意,怎么可能走失呢?
杜若沉默了片刻。
“下回瞧个空儿问她,许是她有意放走的也不一定。”
海桐道,“再有,裴府介绍的那个人,专从蜀中贩锦缎来京城,三天两头在门房打听奴婢喜欢什么。凤仙随口说喜欢宝石,他手笔可真大,那一盒盒的猫眼石,一袋袋的珍珠就送进来了,虽说成色不及王爷给你那匣,光论分量够唬人了。”
杜若乜她一眼。
“你裁夺着吧,府里花用有公账,还有内侍、兰台两道复核,虽不能离了大褶儿,些微抹抹油无妨。水至清则无鱼,上下几百人,叫他们守着份例过日子,都要抱怨,所以有些事,看得见我也当看不见。再者,我们太清廉,与他们就离了心。所以你收了什么,不用躲闪,拿出来与他们分分,只当大家多得一份赏赐,不过记着细账往后好算。还有,说是旁人孝敬,其实这生意背后就是裴五郎,算他有心,怕子佩与我尴尬,另推个人出来打交道。我也装糊涂才好,一概都推给你,是你徇私舞弊,借差事肥了自家。”
“娘子这算盘打的。左手收银钱,右手还收整治奴婢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