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记得你书念得不错,当初朕分身乏术,没考校过你的功课,今日不妨一试。朕问你,孟子见梁惠王,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这话何解?”
李玙的呼吸微微一顿,回想着上下文,认真作答。
“孟子说,如果君王凡事只考虑利益,问何事对国家有利,那么士大夫就会遵而从之,只问何事对家族有利,庶人又会有样学样,只问何事对自身有利。这样上上下下争夺利益,国家就处于险境。所以为君者不应当以利益询问,而应该问,这样做仁义吗?”
“嗯……这是你的授业恩师张九龄的解释吗?”
李玙疑惑地眨眨眼,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明白,李隆基耐心地引导他。
“你这两三句话,可就要了韦家上下四五百口人的性命了。为撇清自家推他人下水,三郎啊,为君之道可不是这样的!”
李玙微带战栗的目光从李隆基的脚踝移到脸上,继而望向那尊光润秀美的梅瓶,脸上渐渐浮出孤注一掷的神色,咬牙道。
“……阿耶不信,臣无话可说,臣虽无用,亦明白做藩王的道理。国家一日无储君,百官心思不稳,便要生出祸患。臣活着便是……”
他陡然暴起,张开双臂跃身向外,以飞鹰扑食的速度明晃晃对着梅瓶撞去。
“诶——”
李隆基对变故毫不意外,右手径直前伸,轻轻搭在了李玙的肩上。
单说体力,二十多岁正当青壮的李玙自然比李隆基要胜出许多,肌肉强健有力,反应迅捷敏锐,可是李隆基的音调、动作和姿态神情当中,都带着一种极其霸道的威势。
冷酷、坚决,不容辩驳,似虎啸山林,昂然唤醒臣服之心。
仅仅片刻之间,就将李玙压得再度屈膝,寸寸雌伏,硬生生跪倒在地。
“跪就老老实实跪着,乱动什么?”
李隆基掸了掸袖子。
“事涉国祚,三郎不可妄言。王妃是你自己挑的,朕瞧着还算端庄,为了区区妾侍,要拿舅子问罪?犯不上!听朕一句劝。正房嘛,搁着就是了,只要她的父兄不惹是生非,能包涵的你便包涵些,不吃亏。”
李玙微微的喘息,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李隆基。
两人一坐一跪,高度相差不远,李玙的头顶差不多比着李隆基的肩膀,可是李隆基的神情却好比坐在正殿龙椅之上,那样居高临下,理所应当。
“……臣,臣方才所言并非虚词。”
“就算他有心又如何?只要三郎立身持正,他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李玙欲言又止,李隆基笑了一下,竟还肯教导他。
“太子被杀以后,朝野议论声颇多,不过说来说去,最要紧的还是一句‘太子无过’。朕做了几十年皇帝,杀伐无数,面前身后的指责听得多了。今日教你一个道理。举国上下,能人寥寥无几,庸人堆山填海。何谓庸人?谁有功瞧不见,谁有过就喊得掷地有声。照他们的算法,太宗玄武门之变,岂不是大过而非大功?则天皇后逆转乾坤,冒登帝位,岂不是过在千秋?哼!”
李隆基不屑地嗤笑摇头,起身走了两步,把手拍在椅背上。
“其实阿瑛就算是被人陷害的又怎样?身为储君,自保尚且无力,将来焉能保住祖宗江山基业?当初你们年纪都小,性情不明,阿瑛瞧着争气些,便先让他坐上去以安社稷。现在嘛,朕再选人,情愿选个能干的。”
李玙眼神一顿,望了眼髹金龙椅上李隆基皱纹明显遍布斑点的手背,听见头顶扔下来几个重逾千斤的大字。
“我儿,能干否?”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昨天不是最后一天……乌龙了……然后还忘记加第八卷卷标了……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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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赤子之心能铺成坦途,愿初心之善能通透眉目。愿松弛之吻,吻对自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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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伤春悲秋,有倾诉的门,愿所处之城,有安睡的枕。
愿怨过无痕,愿善念等身,愿攻心之人得轻松愚笨,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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