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垂钓将已矣,三

李玙行完三跪九叩的面君大礼,没听到令旨起身,便索性跪在脚踏上,委顿地拱起背,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喃喃道。

“臣有罪,请圣人责罚。”

李隆基慢慢睁开眼。

阿瑛和阿琮他都亲手抱过,可能也换过尿片教过骑射,印象不深了。阿瑶顽劣,七八岁了还把宫女欺负的哭天抹泪,皇甫德仪没办法,求他拿藤条教训过。除此之外别的儿子,瞧着都不太像跟他有干系。

——至于三郎。

就一眼而已,李隆基也认得出。

他是杨莹娘的儿子。

那双沉沉的眼皮姓李,可是那眼里的光彩快活,那不笑时的郑重,稍微带点笑纹就尽是天真的神气,活脱脱是莹娘。

她只是不肯为了他笑,但凡是为别人,一笑而有倾国之姿,一笑而令山川失色,一笑而得桃花千树,一笑而结三生因果。

李隆基撑起身子,低沉地问了句。

“怎么了?你何罪之有?”

李玙揣摩他戒备的眼神,鼓起腮帮子,二十七八岁的人,还带着些少年意气。

“……臣年长无用,愧对社稷,不能为圣人分忧,反成了许多野心之人的借口,臣无力自辩,只有自请……”

“自请什么?削爵吗?你这个性子倒是跟你阿娘一模一样,但凡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先把脖子一缩,要杀要剐由着朕来!是朕逼着你们母子享这份儿荣光的吗?这天家姓氏,玷污了你们吗?”

李隆基骤然打断他,砰砰锤击把手,更赤足站起来。

光溜冰冷的脚趾就挨着李玙重重锦绣的外袍下摆。李玙抬头战战兢兢地看他,也不说话,只皱着脸把背挺直,冷了眉眼。

“臣不明白圣人说什么,罪妇王氏怨怼君上,早已伏诛,臣那时年纪小,记得的事情不多,不过还记得王氏极爱惜圣人正室的名分,临了戴着九凤衔珠的大头面,穿了祎衣。”

李隆基登时无言以对。

王氏死状甚惨。

更凄惨的是,她的尸身乃是被将将十三岁的李玙和他抱在怀里才三岁的李璘发现的。高力士匆忙赶到,先从李玙手里抢过抓着王氏头上衔珠把玩的李璘,然后捂住李玙的眼睛。

之后李璘停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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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不大熟悉的人面对面看着,气氛尴尬僵硬。

半晌还是李隆基先开了口。

“你说的野心之人是韦坚吗?”

李玙有点难堪,支吾了下。

“是,就是臣的妻舅韦郎官。韦家世代簪缨,韦郎官更从边将入朝,心里难免怀了些期望……加之这二年,宗室不大太平……”

“哦,是他亲口与你说什么了?朝廷规制,皇子不可结交朝臣,你们虽是至亲,只要你恪守规矩,也没什么机会见面罢?朕猜,你上回见他是遗珠满月那次?”

李隆基重新坐下,语调转为懒散随性,眼睛半开半合,目光透过浓密睫毛溢出来,落在儿子身上。

李玙老老实实的嗯了声,捋了捋衣襟。

“就是那回,圣人也来了的。”

李隆基躬身趋前一些,凑近李玙问。

“三郎的意思是,郯王是韦坚安排的,为了奉你为主,或是奉他的外甥为主?”

他眯眼想了想。

“朕记得韦坚没有特别偏宠的妾侍,姜氏夫人只有一个儿子。他真要打这个主意,就该先生个女儿,与你的嫡子结下娃娃亲,好比馆陶公主尊奉汉武帝。不然你有日飞上枝头撇下韦家,他岂不是莫可奈何?”

李玙深深叩头下去。

“臣,远远不及圣人韬略,拿捏不准朝臣的心意,只是听韦郎官口口声声念着臣有中宫养子的身份,年岁又长。那时臣急切,忙说大哥最是年长,有大哥在一日,臣便不能逾越……不想没过几日大哥就……”

李隆基温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