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脸热, 摇着手推脱。
“……有长风就够了,要那么多人,倒显得我张狂。”
“娘子这会子能想到谦逊收敛, 足见娘子心胸广阔,福泽深厚。”
铃兰诚心诚意, 并没有半点故意逢迎的意思。
“外头都说娘子恃宠生骄, 可谁知道内里详情呢。多少内眷的名声都是娘家败坏的,不过眼下还好,等再过个三五年,孺人的顶子戴上了,娘子还得多多敲打才是。”
杜若笑了笑。
“三五年后,谁知道这府里是什么光景。”
纵然是好的蜜里调油,杜若嘴里从来不肯认下一句长久, 铃兰和海桐相视一笑,齐声道是。
眼看又快到上巳节了,即便是傍晚的风也明媚温暖,含着欲语还休的柔艳,吹在脸上软绵绵的。
杜若微微眯着眼, 闻到李花香气从鬓边划过。
凤仙提着灯笼急急走来, 见了杜若顾不得行礼,嘴里忽地喊起来。
“娘子,可了不得!”
是海桐手底下带出来的人, 这样没规矩。
她很是不悦,提高了声量。
“好端端的, 闹腾什么?主子跟前有话慢慢儿说。”
凤仙急得眼皮子发红,嗳了声。
“姐姐,不好了!王爷下午回来就晕陶陶的, 后头忽然发起高热。大夫来看了说是急症,叫吃药发汗,闹腾了大半个时辰,这会子还没醒过来!”
这个消息吓坏了杜若,帕子掉在地上,愣怔怔问。
“……什么?”
还是海桐处变不惊,拖着杜若边走边问,“怎么不使人去请娘子回来?”
凤仙到底人小,一着急就抽抽鼻子。
“起先王爷醒着,叫不要告诉娘子,蒙头睡一觉就好。后头症候厉害起来,奴婢们也想去请娘子,又是果儿叫别去。如今吃了药人老实些。”
才刚过了年就出这样的事。
杜若心里乱糟糟的,脚底不停,把各种可能性排了个遍,听海桐问。
“是果儿在房里守着?”
凤仙道是,“旁人都没叫进去,连翠羽姐姐都没近身。”
“那你怎么知道人老实些?”
凤仙怯生生的眼神望过来,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热水是奴婢端进去的,头两回进去,王爷像喝醉了,胡乱嚷嚷,方才吃了药才好些。”
杜若一颗心直通通往地下坠。
李玙在外头干的那些事儿,他能干,焉知人家不能更厉害的报复回来?
所以自从她接手当家,便百般地笼络人心,但求那些见财起意的倒戈归顺,又再三再四清理乐水居,不让根底不明的人近了李玙的身。
可是日防夜防,还是防不胜防!
瞧果儿这样谨慎,就知道这回麻烦不小。
杜若紧紧蹙着眉头,一踏进院门,果见翠羽等侍女团团围成群,聚在正房外头,各个两手攥在胸前焦急不安。
见了杜若,翠羽提着裙子就跪下了,满脸都是泪水。
“……娘子,果儿叫长风死死守着门,奴婢们是内院侍候的,实在闯不进去。”
海桐把铃兰往翠羽面前一推,带着杜若旋风样冲到门前,才要敲,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不管什么事,千万别喊,就在屋里处置,外头有奴婢,一个字也传不出去。”
海桐低声嘱咐,背过身迅速把门拉上了。
屋里一片漆黑,适应了才能看出家具明暗的交错。
浓郁而纯粹的沉水香气似月下的海洋,一浪一浪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