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何来?莫非换了旁人,为这一点子还要喜滋滋的打赏中贵人么?”
“娘子别笑话旁人。这小半年,什么样的美人儿没送进来过,别说圣人昨儿留了整晚,便是偶然兴起在谁身上捏一把子,身边伺候的人都能得封赏。”
杨玉嗤笑,“那是她们技不如人。”
牛贵儿品度她不屑的神色,徐徐进言。
“娘子不知道,一年到头,除了娘娘生前,这宫里并洛阳上阳宫,偶然也有一两个人能承宠。娘娘醋劲儿虽大,都是冲着王洛卿和圣人去,不爱为难旁人。但凡确实服侍过圣人的,赏银子,提个衔儿,都是定规,过后只要圣人能记得一句半句,搁在嫔位上都是有的。”
杨玉听了冷笑,拿眼溜他,看他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当然了,娘子原就有正妃之位,舍了那头来就这头,看不上区区嫔位。”
“那个冠子丢了,妾倒没什么,只可惜贵上做了好大的指望。也罢,还请贵上费心,送妾回蜀地去。京里水深,妾趟累了。”
静默片刻,牛贵儿手上没停,直接问。
“娘子生气了?”
“妾能生什么气?中贵人说的是,天恩难测,换旁人,能这么着只怕就喜极而泣了。可是妾嘛,瞧得出男人家的花花肠子往哪边儿扭。圣人心思没在妾身上,熬忍下去也不过就是这样儿。天家银子不是白来的,妾何必非在这儿混口吃喝?”
牛贵儿知道她心里不舒服。
真柔情蜜意,没有穿上衣裳就走的。
他抬手挽起发髻,把金簪插进攥儿里,一只小小的凤凰衔着一串珍珠蹲在上头,红宝石的眼珠子,四面望望,顾盼生辉。
“娘子小小年纪就入了那个行当,看惯虚情假意,以为天底下没有真心,别的指望不上,只有钱财势力才是真的。其实照奴婢想,倘若声色艺平平呢,求个自保也就罢了。但如娘子这般绝色,这般口齿心胸,白来富贵丛里走一遭,吃过玩过就退步抽身,却是可惜。”
这话勾起杨玉的好奇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初应承进京,本就是打着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主意,可是真坐稳了王妃的位置,日日与阿瑁虚与委蛇,她又觉得厌烦透了。
“未请教中贵人从前在哪个宫房伺候?”
牛贵儿瞥她一眼,“奴婢是飞仙殿的掌事太监。”
“嗯?”
杨玉感慨,“贵上果然手眼通天,比阿瑁心思细,那个位置就该是他的。”
“京中歌谣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那是寻常女郎难。譬如娘子,从小到大,一路多少真心撵着捧着,硬要塞给娘子,只怕娘子嫌沉,不肯接,手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装满了,拿不下。再说,眼界浅窄的年轻儿郎,真心值得多少分量?倒是见惯风月之人,若还能交出一颗真心,才见得娘子手段高妙。”
杨玉听得有趣,切切夸他。
“从前妾听人家说宫里内侍巧舌如簧,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明明是圣人没看上妾,被中贵人说的,倒好像是妾要狠心舍了圣人而去。”
杨玉口齿伶俐,与杜若又不同,见人就带三分招摇,撩的人心里痒痒。
“圣人那颗心啊,前头有赵丽妃痴缠,不情不愿到死都没拿全,后头有娘娘十数年相伴从未红脸的情分,寻常招数,确实够不着。”
牛贵儿声调遗憾,反过来开解她。
“这怪不得娘子,毕竟差着年岁,圣人瞧娘子,只怕眉毛才动动,就知道歪什么脑筋呢。”
“——哦?”
杨玉偏身坐在椅子上,一副不与他见外的模样,细细问。
“圣人爱重娘娘胜过赵丽妃许多么?不是为了她早逝,才移情于娘娘?”
“圣人何等英雄豪杰,论文采武功、音乐书法、军事国政,哪一样不是旷古难寻的奇才?至于内帷之中,知情识趣温柔体贴处,娘子亲身历练,难道不心动?漫说娘子,只奴婢侍奉过的娘娘和两位嫔御,被他迷得五迷三道,恨不能生同衾死同穴。这样的人,是肯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放在心口贴着的吗?圣人待娘娘的情意,胜出赵丽妃太多,各种差别,不足为外人道。”
他顿一顿,补充。
“奴婢是下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娘娘偶尔提两句,奴婢听不懂。娘子就不一样了,高手过招,毫厘之间风光无限,离了圣人,娘子与谁一较高下去?”
这话暗潮汹涌,就连向来大胆无忌的杨玉也听得面红心跳,心思被他撩拨得蠢蠢欲动,忍不住顺着他的思路问下去。
“……妾就好奇了,娘娘究竟哪样胜过赵丽妃许多?”
牛贵儿瞧出她已燃起好胜之心,徐徐收网。
“气味、眉形、发饰、衣装,乃至性情,都只是小处,最紧要的还是真心。圣人不是牛嚼牡丹的好色之徒,他求的不是绝色。娘娘虽是美人,可贵之处却不在于美,是相知相得。”
杨玉想了想,迟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