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说了两遍。
“铜钱下午送到各院,具体怎么分配,自有诸位的主子说了算。毕竟平日里,谁偷奸耍滑,谁勤勉尽心,妾也不能一一尽知。”
这一下场面更混乱了。
众人自与熟人交头接耳,别的院子还好,雨浓简直是众矢之的,收获了不少愤恨的目光。
雨浓的秉性被英芙惯坏了,往好了说是眼里不揉沙子,往坏了说就是绝不能吃亏。这副性格,搁在高位尚且遭人忌惮,更何况她只是个得了偏宠的奴婢,平日颐指气使惹下的祸患,让真金白银一挑拨,就分明了。
雨浓不敢公然叫板,可是憋着气实在不能忍,拿帕子抹了唇,阴阳怪气挑拨。
“倘若从前张孺人料理家计时也这般大方,待今年杜娘子接手,只怕就要捉襟见肘了吧?”
杜若一笑。
英芙枉担了正头娘子的虚名,从头到尾没有掌管过家务账,对李玙的身家缺乏认知。别说今时今日夺嫡之争深入,人心是最值得花钱的刀刃儿,万万不能叫人趁虚而入。就算风平浪静的时节,这左不过三四百贯的花用,也就是两副首饰。
英芙大手大脚,待下人却抠唆,这哪是持家谨慎,根本是没把下人当人。
“雨浓姐姐说的很是。有张孺人在前头厉行节约,打好基础,咱们才能乐呵乐呵。再者,雨浓姐姐久在内院,外头的事不大清楚。去岁王爷的封邑丰收,较往年多了三成租税,这一点子恩赏,还动用不着张孺人前头的积攒。”
杜若故意只说涨幅,不点明具体的数据,满院子人好奇得在心里暗暗揣摩,却都没有准数,眼波交互打量,窃窃私语起来。
雨浓被她说个哑口无言,只得往落红脸上瞧了瞧,指望她出来撂几句厉害话。
然落红哪会遂她的愿?
且她心里正在后悔,前几日挑拨张孺人下了杜家眼药,白白结下仇怨。
落红看了正当顺风的杜若一眼,接口道。
“雨浓姐姐说什么漂亮话儿啊!谁不知道王妃偏心,明月院那一百贯,恐怕一半儿都得给你吧?咱们就不一样了,主子怜贫惜弱,最要顾念嬷嬷呀,小丫头们,奴婢年轻力壮,反而得不着什么。”
她边说边掸了掸袖子。
“可是啊,大家都做奴婢,谁比谁高贵?你得主子欢心,就非得踩在别人头上吗?奴婢说句难听的,不然把别人都撵走,独留你一个人侍候王妃可好?”
翠羽前番吃了英芙呵斥,且风骤受的夹磨也都听说了,跟着帮腔。
“可不是,你们院子没日没夜的折腾,咱们离得再远都能听见哭闹声,睡个觉也睡不踏实。”
三家宿怨,杜若从不插手,只当听不出话里的火药味儿,再次抬高双臂令众人收声。
“方才说的放假之事,妾来说一说章程。往年里各院子放什么人出去,都是到日子一张嘴,人就去了。两道门上糊里糊涂,无从查对,幸而没出过什么乱子。如今府里人越发多了,孩子们也大了,乱糟糟不成个体统,因此妾想了这么个法子。今日是正月初十,诸位回到院子里自去商议。正月十三、十四、十五三天,每个院子,每天,最多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出府回家。具体是谁,哪天走,去哪儿,都要事先去崔长史那里登记。府里三四百人,全挤着这几天去,一时半会儿也登记不完。所以妾做了十几本账簿子,请各院填好,明日点灯前送到妾这里,交给铃兰,由她统一整理了拿去给长史过目。然后长史把每日出府人员的名单交给门上,核对通过了才能出去。”
这话比钱帛更动人心,所有人静了一瞬,顿时哭的哭,笑的笑,乱成一团。不止别院来商议的人激动,就连乐水居原本站班的、门外忙碌的,都纷纷冲到人堆里七嘴八舌。
阿弥陀佛之语不绝于耳,在感激涕零的人眼里,杜若活生生就是个观音在世。
崔长史抚掌感慨。
这些人光顾着高兴,还没发现褃节儿在哪儿。
钱帛也好,假期也好,杜若给的只是个空帽子,实际上分配的权力还在各院。偌大的好处悬在半空,怎么分都要落埋怨。
杀人哪用刀啊?!
思及此,他越发坚定,这辈子就跟定杜若这个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杜撰甘露是韦氏根据慈恩寺学来的制茶手艺,自己发挥而成。
其实蒙顶甘露据传汉代就有,至今蒙山(今四川省邛崃县)上还号称有汉代留下的茶树。作者很喜欢甘露的味道,特别特别香,而且提神效果有限,适合大口狂喝(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