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小扇扑流萤,二

一时用早膳, 小丫头端着茶盘偷眼看,英芙换好了衣裳端坐在上头,不知为什么含着笑。

阴沉沉的屋子, 她穿的油绿织金妆花通袖立领夹袄,肩膀上绕了两圈雪白的狐狸毛, 底下一条天蓝缎襦裙。

精致鲜亮的颜色, 最显眼是领口敞着,隐约一道大红抹胸。

雨浓陪英芙吃饭,手里端着碗,眼睛全落在她身上,忍了又忍,还是说出来。

“你这一向连衣裳都变了,从前哪肯穿这种鲜艳刮辣的色调。”

英芙夹了一筷子风肉, 笑嘻嘻回她。

“不试不知道,原来我穿这个色不难看,红配绿,从前若儿爱这样配,我还嫌她轻浮。”

雨浓悻悻低着头咕哝, “……本来就轻浮。”

英芙白她一眼, 啪地把筷子拍在案上。

“你就见不得我快活两日?我只当你全是为了我好,谁知你也和他们一样,非要我做个木雕泥塑的摆设。这年头, 人人只顾眼前,谁傻乎乎为别人做嫁衣?就只有我, 白白吃亏。”

雨浓说也说了,劝也劝了,除了拼了命的替她遮掩, 再没办法。

要说回韦家去讨主意,姜氏和太夫人跟前是断断不能提的,单剩下一个青芙,摆明和英芙打着擂台。

雨浓打发了跟前站着的几个人,巴心巴肝的。

“六娘,谁待你好,你看得分明。这桩事,王爷知道了怎么想,咱们且不去管他,但是跟薛王妃离了心,跟郎官离了心,是要命的啊!”

英芙迟迟不应,良久还是摇头。

“你别吓唬我,这事儿谁都不好提,他们拿我过桥,也得让我能活得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好过!没得人人如意,只让我一个人活受罪的!”

雨浓愁闷不已,只剩下叹气的份儿。

身边没个能商量的人,眼看英芙偷会含光回来,早早嚷累歇下,心里越发焦灼,夜里翻来覆去的翻腾,听见英芙沉沉的鼻息响起,显见得是又快活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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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前五日,李玙一早出门去郯王府看望兄长。

杜若不紧不慢收拾打扮,快晌午才在乐水居正堂外的廊下摆了两张太师椅,请崔长史来,铺排开几样果品,摆上一盆水仙,两人稳稳当当坐着喝茶。

韦氏从大慈恩寺学来一手制茶绝技,从挑选、采摘、干燥,直到碾末,样样都有讲究。一味‘甘露’香气高洁清甜,汤色醇厚甘美,实在令人回味无穷。

本来单是杜家所需,包圆终南山上两棵百年老茶树,一年七八斤也就够了。偏添上李玙这么个饮茶如饮牛的莽汉,饶是杜若把思晦那份一并要来,竟都不足。且他挑剔,换两棵树一尝即知。

但要把韦氏自留那份让给他,杜若又不乐意。

末了还是杜蘅的主意,说蜀地自来有好茶树,蒙顶山所产上清、菱角、石花、玉叶长春等几样,皆是贡上之物,只手艺不及韦氏精细。既然那是李玙的封地,不如春分之日着人快马加鞭送树叶入京,由韦氏监督制作,要多少斤都够。

这才上下都如了意。

不止忠王府,连王忠嗣家,韦家、皇甫惟明家,并海桐、铃兰、崔长史等,都能一饱口福。

杜若膝盖上搭着一张上好的狐狸毛皮子,出得密密的毛峰,纤长白皙的手指覆在柔软细绒上,嫩的像水仙才抽出来的花箭一般。

院子里站满了各房头的掌事大丫鬟、嬷嬷并内侍,乌鸦鸦快一百个人。

崔长史清清嗓子,先开了口。

“咱们王府开府,到今年,是第十三回过年。往年主子们一处欢聚热闹,诸位只能干瞪眼,顶多正月请假容易,半天一天的,家小倘若住得近,能瞧一眼。今年杜娘子当家,早一个月便与奴婢商议,抬抬手,也给诸位行个方便。”

崔长史是个内侍,说话声音嘎嘎的像个鸭子,又干瘪又刮辣辣的,颇不好听。

可是这番话说出来,却像冷水溅进热油里,一下就把众人的兴味都调起来了。

前排几个积年的嬷嬷头发花白,七嘴八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