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盯着英芙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身边,慈爱地捋了捋她的头发。
“你这又是冲着谁?”
英芙只不语。
姜氏不耐烦哄着她的小性子,索性道,“这些猫儿狗儿如何处置,本就是小事。我且问你,废太子的事儿过去也一年了,你想明白没有?”
英芙面上一僵。
“二嫂说想明白什么?十六娘出首作证他们三个久有不臣之心,因此圣人惩戒,我韦家受裙带牵累,不算无辜,其中来龙去脉,我在阿娘面前回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氏无奈。
世间万万事,在这位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女眼里,都是非黑即白条分缕析,那些鬼蜮伎俩,蝇营狗苟,她非但做不出来,连看,都看不分明。
难怪李玙与她渐行渐远。
“……你就不觉得奇怪?且不说兵甲的来历,左骁卫被何人调走,只说太子若无意谋反,为何身披重甲?这重甲又从何而来?照我的想法,这件事恐怕不是谁栽赃他那么简单。”
英芙听完,原本就一团雾水的脑子更糊涂了,换个虚心求教的眼神看向她。
“二嫂这些年跟着二哥在州府上,可是过问了刑狱上的事?竟能断案不成?”
姜氏暗道朽木何其不可雕也,偏又是她坐在这样要紧的位置上,遂耐心教导。
“不掌刑狱之人便都没有脑子吗?你要管理明月院,不用琢磨底下人求什么?譬如风骤,爷娘在韦家都得脸,兄弟姐妹各个有出路,独她样貌最好,又跟在你身边,期望必然极高,反而埋没了,能不生出怨气?你把她强留下,以后有人成心挑拨,可不麻烦?”
人心自来就是偏的。
送走风骤的话,方才雨浓说,英芙虽然不全盘赞成,却也不疑她用心,可是姜氏说出来,英芙就忍不住掂量姜氏的用意。
英芙直摇头。
“王爷收用过,又没说不好,我打发她出去,倒像是心生怨妒容不下人。王爷本来就多心,我何必为了她去招揽是非,横竖养着就是了。二嫂若觉得我亏待她,那抬她做个妾侍,另分院子住下,亦有奴婢伺候,好不好呢?”
这话说得姜氏直翻白眼。
“王爷心里万千的大事,既然没有叫你提拔,自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你旁的事都要争个高下,这桩事反倒畏手畏脚起来?奴婢亦是一条性命,一生一世的指望,就为你这点小心思葬送?”
英芙心里既然生出猜忌反感,口气便硬起来。
“既然是小事,二嫂何必夹在大事里说?她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二嫂特意拐着弯儿的劝我。”
姜氏气得笑起来。
英芙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真真儿与太夫人十年八年前一模一样,凡事吃软不吃硬,当面说的一句都听不进,背后听见闲话倒是句句入心。
“好好好,咱们今日只说正经事。”
姜氏吸了口气,捋了捋脑中思路。
“你说的没错,我琢磨这桩事,实是照着刑狱之法的思路去推想。从前在兖州,衙门里有个老吏,极擅断案,我闲来无事便爱听他说些奇案。其实断案之事无外乎三条:其一,统观全局,不能错过任何细节;其二,谁人得利,便先怀疑谁;其三,有些事确实是巧合。”
如今储位焦点全在李玙与李瑁身上,英芙对废太子的话题无可无不可,哦了声,随口敷衍。
“人走茶凉,想当年二嫂与太子亦有婚姻之约,一遭人去了,二嫂单是琢磨旁人陷害之法,竟未曾为他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