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杳杳钟声晚,一

“没有。我大姐有了身孕,我要是跟你去,姐夫多半也想去,上回你提起骊山姐夫就手痒,说山上有狼有豹子,咱们人多,刚好围猎。这寒冬腊月的,何必累得大姐姐提心吊胆,你知道她不喜欢我姐夫舞刀弄枪。”

“又有孕?你不说上回……”李俶对杜家的家事很熟悉,机警的追问。

思晦沉着地摇一摇头。

“这次是真的,我阿娘盯着大夫诊了脉的。”

李俶表情颇为凝重。

“哦……头胎确实要紧,妇人家心虚想叫夫君陪着也是应该。诶,不是我说,你姐夫样样都好,就是待娘子太疏忽些,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女人家的难处。”

李俶是个小娃娃,说起夫妇相处之道,倒仿佛很有经验似的。

思晦偏过头笑话他,“你懂什么,装模作样。”

“那算了,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一个人怪没劲的。”

“你还是去吧。”

思晦面带歉意,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

“方才我去二姐院里,她说王爷也要去,你跟你阿耶……难得亲近。学里师傅话里话外,都说王爷的弓马极好,得他指点你两招最好不过了。”

李俶大大方方的锤了他肩头一下。

“我阿耶宠爱杜娘子又不是你的错,连杜娘子也不过是行分内事罢了。世上也就是你,和我阿娘,老劝我在阿耶跟前露脸。”

这句话,听在张孺人耳朵里,简直刺耳极了。

她站在两人闲话处傍边的山坡上,一座六角飞亭刚好掩住了她和落红的身影。

杜思晦分明才从乐水居拜望过杜若出来,而且方才大郎就在外头等他。

长子与庶母,本该各有阵营,泾渭分明,他们俩却如此亲厚,至于她以前的谆谆教导,他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父子兄弟之间,能亲近还是亲近的好。”

李俶把弓背到肩上,抚着袖子不说话,嘴角鼓鼓的,分明是还有气。思晦欲言又止,终于抿了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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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俶看他一眼。

“……那件事,阿耶要生气失望我都没话讲,可我,分明我才是被人算计的那个,他怎么连骂都懒得骂我?”

思晦闻言身子一震,分明不想细论,劝他道,“咱们说好再不提的。”

李俶闷声不吭,一时到了角门上,他拍拍思晦的肩膀。

“你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往后人家算计我,我没那么容易上当。倒是你,看好你大姐,倘若有什么急事,要寻大夫,寻药材,你都记得与我说。”

张孺人手心里的锦帕捏得紧紧的:落红猜的不错,杜思晦知道石楠之事。

落红也听出这个意思,附耳催促,“娘子!您瞧瞧!”

张孺人闭了闭眼,终于痛下决心,“过会儿你下去,叫他来见我。”

庭院里,李俶还像小时候一样,盯着精致的雪吊挪不开眼珠。

张孺人的外祖母邓国夫人窦氏,是个十分懂得生活情趣的女子,所以她亲手教养出来的圣人、宁王,都是文史哲皆通,音乐书画俱佳的才子。圣人精力分散,而宁王这些年心情抑郁,寄情于书画,留下的墨宝诗赋有十数卷之多。

圣人统御天下之后奉窦氏为代母,留在宫中颐养天年。本朝没有太后与太妃,邓国夫人就是宫妃们争相服侍的半个婆婆。

至于张孺人,年幼失祜,无人教养,两三岁就接进宫里,最得邓国夫人真传。她的庭院和屋舍,永远收拾的比别人多些趣味。

譬如眼下,张孺人就在廊下置了一只方方正正,憨厚敦实的铜炉,烧着熊熊炭火,中间一层架了铜网,烤着抹了蜂蜜再穿成串的熊肉,最上头煨着红枣蜜茶。

张孺人坐在炉子跟前铺了熊皮的软垫子上,又暖和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