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五郎咳声叹气拍着脑门子向杨玉道恼。
“王妃莫怪我说话粗陋。旁人家办喜事,内宅有长辈坐镇,里外有用惯手的管事,一应动用物件都是齐全的。独我自来浪荡惯了,自从生母离世,我背家别出,家里老人儿一个也没带过来,成日里摔了碗碟、倒了扫帚,都没人调理,惯的那起子仆从没上没下,这会子可抓瞎了!”
这话说的聪明,明贬实褒,意思是宅子里没有够斤两的女眷给子佩找别扭,偌大家业虚位以待,只等她重整河山。
杨玉心头有数,端起茶碗在嘴边,一双大眼精光四射,似两把横刀刮着裴五郎不开腔。
“……还请王妃心疼我,指几个人帮手,譬如杨娘子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指点一二即可。”
杜若听得踏实,纤纤玉指文雅地交叠着搭在膝头,微微笑着,且看杨玉如何替子佩抬身价。
两人较劲,杨玉越是稳得住,新姑爷越是七上八下,迟疑着试探。
“……还有几桩琐事,我拿不准主意,也不敢扰了王妃与杜娘子的清静。不然,请杨娘子出来见见?或是准我进去拜会也成的。”
前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裴五郎来来回回跑了四趟歇凤山庄,除了递草帖子那回,在二门上遥遥瞧见子佩翻飞的翠色裙角之外,再也没能沾染上一丝儿。
杨玉立时嚷起来。
“四姐虽是二嫁,却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既已议定了婚事,便是待嫁之身,怎好与外男拉拉扯扯。这点子规矩,我杨家还是分明的。裴郎君且放宽心吧,好好儿的新娘子还能跑了不成?非急着见这一面两面的。”
裴五郎心道,话都在你嘴里,头回见面就骗了我两遭,如今挡着不让见真佛,所图何来?我的娘子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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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官司打的热闹。
杜若慢悠悠帮杨玉掠阵,一个唱红脸,另一个就唱白脸,为防杨玉把人逼急了,她上赶着一径的奉承。
“姐夫顾虑的是,女人家,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脾性,姐夫用惯的人手,四姐未必喜欢,竟是先替她打点了的好。不过她的沉星,一时半刻离不得身,不如妾这里派几个人去。”
裴五郎大喜,深觉比起刁钻的寿王妃,还是杜家娘子温柔体贴,他不好意思直视别人的宠妾,避着眼神道谢。
“有杜娘子这句话,我可算能睡个好觉了!”
杜若道,“所以姐夫要问什么?如今亲事就在眼前了,四姐的底细也不瞒姐夫,凡百的事情,妾还做得八分主。”
裴五郎赧然笑着,掖着袖子往后退了半步,低声提问。
“……日子定下来,喜帖我已着人造了百十来张散给亲朋,只不知道咸宜公主府上、长宁公主府上,并司农少卿杨慎怡府上,可要送去?”
这是问杨家还认不认这个女儿了。
杨玉回头,把两寸来长金质镂雕翡翠镶嵌的指甲托子摘下来搁在案上,环顾堂上满满当当大包小包红绸金带包裹着裴五郎送来的礼物。
照理说纳吉、纳征两趟,该送的已经送了好几车了,今日不过请期,再守礼的人家也不过就是两瓮好酒作数。
可是,裴五郎竟像铺子要关张了一样,又赶来两车,东西贵不贵重不要紧,光看堆头,分量就实在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