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嘟着嘴,至于曲江,人来人往,李玙身份贵重,怎好陪她抛头露面?
李玙慢踱几步,偶然兴起,俯身在高几琴上拨了几个音,虽是随手为之,却尽得‘温、劲、松、透’四字之妙。
杜若琴艺平平,但是很懂藏拙之道,闲闲问。
“殿下这把琴是四川来的?”
“此话怎讲?”
“妾前日翻看殿下的藏书,有一本四川雷威所著《云烟过眼录》,自述他遇到大风雷天,会独自前往峨眉山,酣饮大醉之后,著蓑笠入深松中,听其声连绵悠扬者伐之,斫以为琴,妙过于桐。可见妙手高艺,不必拘泥于成法。”
李玙嗯了一声,并不答话,拂去琴身上几片落叶花瓣,坐正身子,垂手低抚琴弦。只听铮铮几声,音韵悠扬悦耳,甚是中正平和,引得池边一只白鹭把头侧过来呆呆瞧着。
杜若便住了口,凝神细听。
流水潺潺,鸟啼阵阵,飞叶入潭,落花成咏,世间万事万物都不及身边檀郎偶然真情流露,抖搂满身伪装,宁和而隽永的神色。
杜若心道:都说曲动听者心,其实亦可见作曲之人心中所想。
时事急转直下,他倒是稳得住呢。
正想着,忽听琴音转做锵锵切切,尽显激昂杀伐之意。
杜若心旌摇曳,既惊且愁,忍不住起身要走。李玙姿态未动,琴声却又是一变,骤然接上一段叮叮当当清脆欢快如铜铃的小调。
杜若转脸瞧向李玙,只见他神色如常,两手压住琴弦。
“昨儿宫里热闹,阿翁在明德门前打人板子,叫了一宫的内侍陪着看,听说打的血肉横飞,扶下来就剩半口气儿了。”
杜若啊了一声。
“头先打过果儿,所以被惠妃娘娘打发来咱们府里,反给殿下送了个好帮手。这回-->>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打的又是谁?”
李玙眉眼弯了弯。
“你不认得他,你阿耶必是认得的,就是从前主管‘花鸟使’的王洛卿,后头得罪惠妃给打发到洛阳去了。这阵子听闻找门路摸回来,又往宫里塞人呢。”
杜若听岔了他的意思,瞄了一眼,羞答答道。
“哦,办这样差事的奴婢不正当讨圣人喜欢么?怎么反而挨打?咱们府里倒缺这么个人,崔长史办事老到,就是人太板正些,虑不到这么周全。如今宫里不知哪位娘娘主事,既然圣人厌了他,不如妾请王妃写一道帖子,把人调来好了。”
李玙顿觉冤枉。
“……本王几时要这种人伺候了?”
杜若乖巧地低一低头,“殿下,食色性也,并非过错啊。”
李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该你管的不管,本王房里的事儿不劳你伸手。”
杜若奇道,“那殿下提这个人做什么?”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玙从没觉得对杜若说话这般对牛弹琴过,大感头痛。
“前几日吴娘子还说,想送元娘和二娘去韦家读书,说你样样都好,有气度有学问。哼!本王就不该应了她。瞧瞧英芙,再瞧瞧你,你们那学里的师傅怕也没几斤几两重。”
他这通无名火发的莫名其妙,杜若也有些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