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忙道,“啊,各位叔叔伯伯们来瞧瞧我,还有孩儿。”
李林甫是宗室子,咸宜当叫他堂叔;杨慎矜是弘农杨氏现任郡公,很该到场贺喜,虽然当初杨洄成婚时他不曾露面;至于裴耀卿,乃是裴禛的本家叔伯,跟着武琴熏来瞧瞧咸宜,也算说得过去。
明面儿上看是这样,至于私底下——
李隆基沉吟片刻,颇不以为然的嗤笑出声,转头瞧着李林甫问。
“那日朕托李相去瞧瞧阿琮,不知过后还有哪位爱卿去过?”
“这……”
被点到名的李林甫不得不站了出来,却是满脸为难,半晌没说出底下的话。
“不会一个都没有吧?”
李隆基故作讶异。
“朕还以为大伙儿都挺有眼力见儿的呢。”
满朝显贵,独李林甫是才提拔的新官儿,哪敢多说一个字。他谨慎地盘算局面,抬眼瞧了瞧圣人好整以暇的姿态,知道这根鞭子并不是抽在他身上的,便小心的退至三步之外。
郯王老实的挠挠头皮。
“李相那回来,拉着儿臣的手说了好一会子话。儿臣本来也没什么大症候,三五天功夫就能下地了。”
“就是啊。”
郯王妃奋勇争先,阴阳怪气地找补了一句,“大郎哪敢劳动郎官们奔走?好些国家大事等着他们料理呢。”
“事情要紧,你的身子更要紧。”李隆基慢吞吞道。
郯王张口结舌,没出声。
“你瞧他们一个个的,成天忙什么正经事儿了?吃酒唱曲儿都赶着来。”
纵然老成如裴耀卿和杨慎矜,也万没想到九五之尊能如此自然而然的说出诛心之语,顿时觉得脸皮被人抽的疼。
郯王勉强笑了笑,“圣人上座吧,不然大家都不敢动弹了。”
“嗯。”
李隆基应了一声,举步往上首坐了,“都起来吧。”
众人窸窸窣窣整衣归座,咸宜愣怔着没动弹,李隆基没了耐心。
“磨蹭什么?朕瞧瞧阿瑁新练的班子怎么样。”
李林甫心里一颤,深深吸了口气。
咸宜公主这个月子坐的很不安稳,进宫两趟,却不曾见着圣人。一回是往梨园去了,另一回,听说正在跟宫人撒脾气。
至于寿王,对圣人从来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是谁告诉圣人,寿王新买了舞姬组了乐班呢?
乐声再次奏响,舞姬满面堆笑,飞快地做着胡璇,将华丽裙摆支撑成艳丽的大花,然后稳稳伏在地面,两条凝脂般白腻光溜的臂膀贴在金砖上,分外醒目。
可她没能听到轰然而起的夸赞,更准确的说,根本就没几个人在看她。
几十道目光都交织在李隆基身上,盯着他举起筷子在每盘菜肴上点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夹起来。
咸宜紧张地瞪了一眼杨洄,抬眼讨好地笑。
“今日的酒还行,是韦九郎酿的,叫‘真颜’。圣人尝过吗?就是韦郎官家的九郎,连李白都拿金龟换他酿的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