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不知道就好,不知者无罪……”
“够了!”
张孺人听得发急,用力拍打桌案,铁青着脸向婆子怒吼。
“你去拿我外祖母留下的金嵌宝珠点翠龙凤冠,送去给阿翁!问他昨夜太子宴请,忠王可有牵涉其中?”
堂上数位女眷不约而同起身,灼灼瞪视张孺人,那婆子吓得脸色惨绿,跪下揪住她裙角苦劝哀告。
“孺人,那凤冠是皇后冠服,本是圣人逾制赏赐给窦太夫人留作纪念的。太夫人临终前交代您,这是能救命的东西,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可拿出来见人啊!”
张孺人在府中指手画脚,自说自话多年,英芙与杜若皆早已看清李玙对她并无多少恩情,如今竟肯倾囊相助。
杜若心里又酸又涩,分不清是何滋味,直盯着脚尖发怔,英芙张了张嘴,已是换了称呼。
“姐姐,已到这一步了吗?”
张孺人摇头。
“妾不知。可是想从阿翁嘴里问出真话来,寻常财帛岂有用乎?”
那婆子转身小跑着去了,英芙久久不语,张孺人急得眼泪长流,恳切道,“王妃,快做决断啊!”
水芸缩在案几旁,死命抱住金丝攒牡丹厚锦靠枕,似吓破胆的猫,碎碎哀求。
“六姐姐,我怕,从前都是我不懂事,你别拿我去宫里。”
英芙左右为难,深深吸气,皱眉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手拉住张孺人,一手拉住杜若,斩钉截铁。
“王爷与废太子若即若离,必不曾参与其事,他在外头惦念家里,咱们切不可自乱阵脚,拖他后腿!”
她终于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张孺人与杜若大感欣慰,抚着胸口齐声道,“王妃说的很是。”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些武官的家眷,日日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不也照样吃喝拉撒?王爷若有什么好歹,咱们再商量就是。”
她眼瞧着张孺人,“府里二三十口,还请姐姐安抚周全,不要吓着孩子们。”
张孺人忙应声。
英芙又拉起水芸,一字一顿道,“我是李家妇,也是韦家女。今日我决不会让你重蹈阿姐和大哥的覆辙。你怕甚么?既然不知情,即便鄂王夺爵下狱又与你什么相干?咱们求了圣断,和离便是!走,这便入宫面圣!”
杜若从未觉察英芙端庄稳重的面孔底下竟有这般肝胆,当下又钦佩又叹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张孺人亦感佩,“王妃真是女中豪杰。”
独水芸犹在嗫喏。
“六姐姐,圣人暴躁易怒,惹恼了他,万一,万一腰斩我怎办?”
英芙扯住她衣衫恨声斥责。
“你这般怕死,嫁皇子何用?谁的皇位不是血里火里夺来的?!当日你出嫁时说的甚么?‘愿为韦氏一门赴汤蹈火!’今日韦氏用不着你,我要你为自己的命挣一挣!”
杜若听到‘血里火里’这句,心头滚过一排焦雷,烫得她魂不守舍,又整个人跌入冰水,冷到极处不觉得冷,倒清明剔透,仿佛诸事都明晰起来。
张孺人柔声诱导。
“妹妹若果真倾慕鄂王,情深义重,想来早已进宫探听消息,而不是跑来向娘家寻求庇护。既然如此,大难临头何不各自飞呢?”
水芸一怔,扭着身子簌簌发抖,倔强地梗着脖子。
“张秋微你休胡说八道。我与王爷少年夫妻,情投意合,我怎会撇下他自去寻生路?”
英芙却道,“你哄她们罢了,连我也哄吗?若不是为了与我别苗头,你怎会应了鄂王求亲?鄂王生性孟浪冲动,不及光王圆滑。成婚前你便气恼他不懂转圜,今日倒情投意合起来?”
水芸孤脚伶仃站在那里,周身一阵阵发冷,知道鄂王在她们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不值得一顾了,她再扛下去,便会也被她们当个死人。她垮下脸,用力闭上酸涩的眼,下意识把手按在小腹上,只想拖得一刻是一刻,无论如何下不了决心。
杜若旁观许久,横下心肠恨声加码。
“王妃莫急,鄂王妃实是吓糊涂了,你慢些儿说。此时和离,圣人未必信她清白。妾以为为今之计,唯有——”
她压低声音,“将些话儿说进圣人心坎里。”
英芙跺脚发急。
“鄂王随太子披甲入殿,乃是圣人亲见的,还能怎么翻转?!”
“圣人在气头上自然不能翻转,鄂王已是死棋,鄂王妃却不同。如果从前太子便有违逆之举……”
她语声轻微,说的却是石破天惊之语,英芙惊得双目圆瞪,直直逼视她。
水芸瞪大眼厉声尖叫,简直难以置信,指尖指着杜若颤抖不已。
“你叫我落井下石谋害夫君?!你,你这狠毒小人!六姐姐,这样的毒妇岂可放在身边?!你当心她踩着你过河,害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