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相煎何太急,三

张孺人不理会她, 狠狠盯着英芙。

“如今尚不知王爷身在何处,王妃若是送了六郎出府,岂不是递个现成罪名给人?”

英芙怒道, “孺人是要绑了我们母子去保忠王府富贵荣华吗?”

张孺人嘴唇发白, 语意极低徊缠绵。

“王妃,妾一心一意为着王爷。即便六郎有事, 妾无宠无子,也无法与王妃争锋。”

杜若惊愕地瞪大了眼, 万没想到张孺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讲起儿女情长, 她怔了怔, 伸手拉住英芙的袖子。

“王妃莫恼, 且听孺人说完。”

张孺人感激的看了杜若一眼,摇头苦笑。

“况且, 此刻各王府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妾方才登上仁山殿,只见乌鸦鸦几千兵卒,俱是重甲覆身,提剑挎刀, 瞧领头人打的旗帜, 左右卫已尽数出动。妾猜测,祸事许是太子惹出来的, 与咱们不相干, 可这节骨眼儿上与皇命相抗,岂不是招来嫌疑?”

三女听得心下惴惴。

京中十六卫, 前十二卫如左右金吾卫、左右千牛卫等出自府兵,多为市井商贩子弟,平日主管巡防、治安, 偶作亲贵出行仪仗。至于左右卫及左右骁卫,却是天子亲卫,只管宫中宿卫,非三四品高官子弟,根本无资格加入。

如今圣人把左右卫一股脑儿派到十六王宅来,听张孺人言下之意,分明指这是又一场玄武门之变了!

细想李唐开国以来,有太宗李世民杀兄逼父的玄武门之变,有李承乾杀李隆基未遂的玄武门之变,有张柬之扶立李显逼武则天退位的玄武门之变,有李隆基杀韦后为李旦争位的玄武门之变。

却不知道这回,在龙池殿发难的是谁,占据上风的又是谁?

满屋女眷都是太平年月长大的,只在书上见过宫变,事到临头全慌了手脚,半晌才齐齐将眼瞪在引来祸水的韦水芸身上。

水芸环视敌意深重的众人,战战兢兢向英芙身后缩,死命摇手。

“不不不,宫里头情形谁也不知道,你们岂可胡乱猜测?!”

杜若道,“孺人是窦氏太夫人亲手教养长大的。太夫人曾陪着圣人兄弟五人熬过神龙政变,于这些事情,比咱们都明白。”

雨浓不管不顾地扯住水芸呵斥。

“不论宫里情形如何,鄂王妃皆当遵旨入宫,这便与咱们王妃同去才好,怎可糊里糊涂混在这里?!”

“你住口!”

水芸猛地将滚烫茶盏摔在地上,瓷器粉碎,热水四溅。

“好没规矩的丫头!仗着六姐姐疼爱,越发挑拨起主家来了!什么遵旨入宫?我离府之时未见传召,忠王府竟敢矫诏不成!”

雨浓急道,“你家夫君惹了祸事,要拖着咱们家一起倒霉吗?”

水芸扬起巴掌怒喝。

“你再胡说,立刻掌嘴!”

她与雨浓相持不下,张孺人身边一个心腹婆子匆匆走来回禀。

“方才崔长史接了高爷爷传的话,王爷已在龙池殿,请王妃暂且不必入宫,留守府中不得擅出。”

满屋人都吁出一口热气,英芙印了印眼角,艰难地谢天谢地,“诶,王爷到底惦记咱们。”

水芸抚胸口长长出气,“这便好了,安心等消息吧。”

众人皆唏嘘,那婆子独拿眼瞟着水芸不语,张孺人霍然起身,指着她问,“可还有别的话?”

婆子迟疑望向英芙。

张孺人急的额上渗出一圈虚汗,“都是王爷的家眷,有话就直说吧!”

婆子咽下口水,小声道,“崔长史说,今日太子与鄂王、光王当着满朝文武面,披着甲胄闯上了大殿!”

“披甲闯宫?!”

“当真?!”

“鄂王……亦是?”

空气瞬间停滞。

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一股寒意击中了诸人心口,水芸吓得脸色惨白,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张孺人与杜若面面相觑,这可是谋逆大罪,杜若手心里沁出冷汗来。

过了片刻,英芙抖着手质问水芸。

“你到底知不知情?”

“……”

水芸蜷缩着身子嘤嘤哭泣,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涩声道。

“废储传言沸沸扬扬,加之圣人曾传口谕斥责太子无功无用,所以他久已不肯见人。昨日是他那个杨氏良娣的生辰,因太子不肯大摆筵席,又闹了一场。后半夜传话出来说,醉酒伤心,请鄂王相陪。我不知道什么甲胄,什么闯宫!”

英芙六神无主地跟着喃喃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