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桐端着酪浆喝的不亦乐乎,喜滋滋道,“奴婢瞧着你是个好性儿的,能得王爷喜欢,想来王爷不难伺候。”
长生忍俊不禁。
“照小阿姐这般说,你是个天真快活的,杜娘子想来也难做伤春悲秋之举。”
“那你可猜错了,我家娘子惯会对着书画抹眼泪。”
“失敬失敬。”
长生指点她。
“王爷不喜欢婢女贴身服侍,往后去你们院里,你且走避着些。”
杜若只当听不见,扭头遥遥望着楼外风景,信手拈了乌梅含在口里,无需吃下,已有生津止渴之效。
歇了好些时候,长生引着杜若踏上二楼。
底下七间都不曾隔断,浩浩荡荡有长河贯穿之气魄,二楼却砌了实墙,分作三个房间,且都是南北通透的大方间,各有三四丈宽的阳台围着栏杆。
白日里卸了门板,阳光春风通透出入,在房中已有畅快之感。
当中一间房屋最阔大,靠墙摆着屏风、博古橱、书架等物,橱中搁着三五盒好印章,或是鸡血石,或是青田石,有的刻了闲章小字,有的光秃秃。
书架上宣纸书籍装订齐整考究,地上书简图册堆积如山,几无下脚之地,约略数数,当有数千册之多,即便是国子监中也不过如此了。
长生笑道,“咱们王爷是个两只脚的书架子,叫娘子见笑了。”
杜有邻虽然出身世家,但一意揣摩诗词歌赋,对诸子百家、历史、农桑、数术皆兴味寥寥,加之资财有限,家中藏书单调。杜若识字以后常感缺憾,如今置身宝库,不禁眼馋,伸手从书册纸梢轻快划过。
还以为李玙是个惯会诗酒玩闹附庸风雅的浪荡子,不曾想胸中有些丘壑,杜若颇有刮目相看之感。
海桐侧一侧头,抿嘴笑。
“可巧,我们娘子也是个书虫。”
长生微微眯了眯眼,大感意外。
杜若含笑不语,再看窗前横着一张书案,案上一摞宣纸随意铺散,另有琉璃笔筒、成套的青玉荷花洗、笔山、墨床等物,墨迹斑斓,显是主人时常盘庚之所。
朝南放着一张杏色短绒绣垫软榻,用墨绿乌银的绒面锁边,榻边案几上放着两盆难得一见的名种寒兰‘素心’。此花通体鲜黄,唯有细小的花朵洁白,衬着青瓷花盆,不似牡丹芍药色泽艳丽花团锦簇,别有一番清冷孤傲,不竞繁华之姿。
长生又引她往南侧阑干处凭栏而立,只见视野辽阔,能俯瞰整座王府,甚至毗邻的鄂王府、光王府也尽收眼底。
杜若搭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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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仁山殿在整座忠王府的中轴线上,且位置最靠北亦是最高,进了二道宫门即为此处。如今他们站在楼上向南面打望,紧挨着山脚下有一处背阴的小院子,然后再往南是一座极长的,灰瓦白墙连排长屋,几乎贯穿王府东西,足足有五六十丈。
长屋靠北的墙上,密密匝匝开了几十个形状各异的窗口,一眼望去数也数不清。以长屋做分界,以北只有仁山殿,往南则花树绿植团团簇簇,凸显出五六个院落房屋的组团,院落有大有小,组团之间以各式回廊、桥路连接,又有亭台水榭点缀,整体疏密相宜,配色浓淡有致。
“那列排屋叫做宝约楼,是王爷收纳财物的地方。当中一间供了尊五人高的大金佛爷,所以奴婢们都叫它做‘大佛楼’。”
杜若捏着帕子的手托在颌角边儿上,细想了一回。
“妾孤陋寡闻,以为王府虽大,也和百姓家差不多格局,一进一进院落往深里去,原来并不是。别的王府也是这样式吗?”
“那倒不是。”
长生笑着和声解释。
“‘十六王宅’是圣人特地单列出来给诸位亲王们居住的。各王府的占地面积、规制,都大体相当,建筑风格则是顺遂各人心意,各有特点。咱们王爷喜山,王府便以山景为主。”
长生指着西面彼此靠近,错落有致的七八个两进院落。
“妾侍们都住在西面,地方小,展不开手脚。院落是她们自家起的名字,杜娘子往后便知道。”
杜若点点头,心道两进也好,比家中跨院大些。
长生又指山脚下背阴的那处小小院落。
“仁山殿寒素简陋,王妃不喜欢山野趣味,初婚时勉强住了小半个月,早早儿搬去了山下就近的观山堂,后头又嫌观山堂背阴,另换到花园子去了。”
杜若点头道,“是,王妃喜欢阳光花卉。”
从高处看下去,经过英芙所在的后花园继续向东南方向,建筑越来越少,花木愈发郁郁葱葱。假山、池塘、小桥,依次点缀,石子路曲曲折折,直到临近后门方才止住,在平地上另起了一座布局紧凑的院落,因为地势低,比起仁山殿显得十足小巧,高处看去,后院仿佛还有一脉水线,被浓云般的粉白花木掩盖得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那里叫做‘乐水居’。王爷刚出宫开府时年纪小,嫌王府地方太大没人气儿,晚上只肯歇在那儿。如今已有七八年未曾住人了。三月选秀后,王爷便叫匠人来重新粉刷了,加了些花木、摆件,单指给杜娘子住。”
仁山,乐水。
杜若脸上倏忽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