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杜若跑了一趟忠王府, 待选之事便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
杜有邻几次提起话头探问,杜若唯有默默而已。所幸他还记得关卡不在杜若身上,逼也无用, 只得草草了事。
一个人越是心急如焚,便越疑心全天下人都与他一般。
想到东宫上下俗人都勤等着看笑话,杜有邻浑身发毛,敏感得只如春天的猫狗,分分钟跳脚,但凡听见同僚提起‘永王/惠妃’等语, 便忙不迭避走。如此三番两次, 便是原本不知情的人也打探到了首尾, 在他跟前挤眉弄眼,成心瞧他一惊一乍。
杜有邻不耐烦应酬, 索性请了长假赖在家中, 日日挥毫作画以自娱, 却是画虎反类犬, 画马蠢如驴。
韦氏看在眼里, 心知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这日便袖了二两新茶来寻杜若。
才走到窗下,却听海桐道。
“小娘子不是说他与永王不同,必能说到做到吗?这才三四天呢,就吃不香睡不着的。”
韦氏大吃一惊, 忙放轻了步子,听得里头窸窸窣窣翻身之声, 杜若长长叹息。
“如今我是明白了,世上哪有什么作准的事情。在别人手里讨生活,日日都要提心吊胆。唉, 好没意思。”
海桐便笑。
“那日奴婢与翠羽姑娘等在旁边,她还说,王爷待二娘的声气儿,就比待旁人好得多了。”
“他难不成是个冷面阎罗投胎?上世里斩不完的妖魔鬼怪,这世里看谁都是仇敌?统共见着两回半,回回都在发脾气。哼,不过是仗着生的好些,嘚瑟的走了形儿。”
“单论相貌,奴婢觉得还成,也配得上二娘。就是说话那个劲儿真是可恨极了,世人在他嘴里都站不住了。”
杜若愣怔了半晌,翻身坐起来大力唾她。
“死丫头!挑着话缝胡说,我哪里是夸他样貌?我是说,又不止他一个托生在圣人膝下,王爷且有二十来个呢,得意什么?”
“照你上回说的,那永王倒是个斯文和气的。”
“完都完了,还提他做什么?”
杜若没好气儿地捶打被子。
韦氏在外听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个焦雷,待要进屋去问个明白,又恐杜若不肯以实相告,揭破了反而不美,踌躇半日才要进屋,便见杜蘅走来说话。
她忙快步拦住。
杜蘅道,“我满屋里转了个圈,谁知阿娘在这里。寻若儿么?怎不进去?”
她探头往杜若屋里瞧。
韦氏低声道,“我今日想起田庄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跟我来,与你阿耶再议议。”
说着便扯住杜蘅往正院走。
杜蘅瞧她脸上已变了颜色,一头热汗,两眼都木呆呆的,哪里还敢多问,一时见了杜有邻,才要说嘴,又被韦氏以别语岔开。
杜蘅满心里疑惑,暗道不过是选的上与选不上,阿娘何至于这般形貌?选的上自然好,荣华富贵滚滚而来,即便是没选上,若儿还小呢,着什么急?
她却不知韦氏深恐杜若仗着伶俐剑走偏锋,撇下永王另觅他途,惹出麻烦。
又过了两日,杜有邻正在长吁短叹,忽听荣喜报说门上有女客来访杜若,他顿时心头一紧。
“可是永王府上遣了婢子说话?”
荣喜道,“那小娘子戴了幕篱,自谓姓杨。”
“哎呀!”
杜有邻跌足大叫,莫不是长宁公主家小娘子寻了来,这却不好怠慢,遂丢下画笔待亲自去迎,又觉不对。
“你去报与二娘子知道,若要见,就带去她房里。”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客人是坐车来的?”
“骑马来的。”
京中高门女眷多有图方便时髦骑马出入的。杜家门户小,只养了一匹供应杜有邻使用,杜若姐妹都不曾学习驾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