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唾道,“世上哪来许多阴差阳错,便是好男配好女,也得有心有意才做得好亲。你听那柳参军嘴上说的板正,那是顾及脸面。他自谓被人亏欠,邪火儿撒不到杜二娘身上,可不都奔着元娘子去了?倒不如拖个一年半载,待他心气平了再成婚,也能好些。”
常青道,“亲迎还得三个月,你瞧元娘子这般温柔宽让。少年夫妻,就是两块黄泥巴,沾点水,多揉捏揉捏就好了。”
娘子冷笑。
“郎君到今日与我说话还是遮遮掩掩的。我且问你,我若是你当初那定了亲的小娘子的姐妹,嫁与你,天天与你讲她在高门大户何等风光,明里暗里抱怨你忠厚无用,你能与我一心一意?”
常青额头急出冷汗,忙摆着手告饶。
“娘子何必拿捏我?不如为夫这便去外头太阳底下跪着吧?”
“呸!”
“再说娘子哪是那等日日念着别人家郎君的糊涂女子,为夫浑浑噩噩二十年,也未见娘子给过一分冷眼牢骚。娘子大恩,为夫今生也报答不尽。”
娘子一手提起他的耳朵。
“你少与我装糊涂!元娘子不知道还好,但凡知道了,你瞧着罢,且有擂台打呢!到时候少不得还是你去帮那柳参军收拾局面。诶,世人如我一般看得开的也少。”
她斜眼觑着常青忽然嬉皮笑脸。
“我家郎君生的好相貌,便是拿那柳参军来换我也不要。”
常青心里美滋滋地,面上只做忠厚状嘿嘿笑,抱住娘子不提。
杜蘅展眼出门,想到杜若还未觅得落脚处,心里悬吊吊的,便转到东跨院寻,果然见她闷闷不乐守在房中。杜蘅忙走近前劝。
“不成也好,经过这一遭,阿耶受些教训,往后脚踏实地替你寻门好亲事。”
杜若不答话,挨在窗边把玩一盆忠王府里才送来的芍药,花枝细软,碗口大的蓝紫色花苞沉甸甸的,一碰就微微颤动。
杜蘅诚心讴她说话。
“那么些茶花都叫你扔了,连花盆子也不肯给我留下。我都由着你。这盆怎么当个宝,非要放在房里?”
杜若在她胳膊上牵了一下。
“人家打小儿就喜欢芍药牡丹这一路的花,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蘅长长地噢了一声。
“你是喜欢芍药么?我瞧你是喜欢人吧?”
她一边说一边携起杜若的手,“指甲养的这么长了,拿来掐花儿多浪费。”
杜若心里头憋着气,不乐意被人像呼噜猫一样摩挲,把手抽回来安安适适摆在自己胳膊上。
杜蘅道,“欸?你说韦家六娘最知书识礼的,岂不知牡丹是花王,芍药是花相,主次分明。正在议亲的节骨眼儿上,她送盆芍药来是何居心?”
杜若看了她两眼,低低声应道。
“送花来的人想我知难而退呢。”
杜蘅疑惑,“这不是韦六娘送来的?”
“自然不是。英芙最不喜欢灌木大花,说色泽虽艳丽,姿态却低贱,长在路边任人摧折,远不及桃李樱棠高高在上,才是女子应为。”
“那是谁?”
杜若掐了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苞在指尖揉搓,片刻即有淡淡芳香的紫色汁液粘在手心。
“他一意与我为难,以为我便怕了么?”
杜若木着脸喃喃自语,仿佛与人隔空对弈,已经激起了好胜之心,正全神贯注于棋局。
作者有话要说: 送茶花的不是英芙,送芍药的也不是英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