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暮作吴宫妃,二

赖太监陪他谢了几句恩便告辞而去。

杜有邻送他出门,便自紧闭门扉,站在院中沉思半晌,仍是不得要领,只得回房与韦氏商量。

杜若正在房中写字,忽见阿娘急匆匆走来,脸上青白不定,大异往常,忙将笔一扔。

韦氏放下楠木盒子掩了门,目不转睛盯着女儿看了片刻,满面疑虑探寻。

杜若头上梳了个松松垂垂的抛家髻,髻上压了个王母骑青鸾的绿玉簪子,秀发蓬松向一边歪过去,如漫卷乌云堆在颈项边,衬得下颌曲线分外玲珑。

杜若瞥着面色不佳的韦氏,斟了一盏茶放到她跟前,伸手摸了摸脸颊,凉凉的,她柔声问。

“阿娘怎么了?”

韦氏捧了茶盏并不饮,向来舒展的眉目在袅袅茶香中渐渐抽紧,半晌方才满是遗憾地叹气。

“原以为以你的容色,妾侍之位唾手可得。如今阿娘这步棋竟似走错了。”

杜若仿佛没听出韦氏话里的暗示,淡然笑着扶了扶鬓角珠花。

“女儿那日去郯王府中见了世面,才知道这世上的美人多如牛毛。区区容色之美,实在不值得过分在意。”

韦氏一眼看去,只见杜若秀质可爱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意,并未如杜有邻一般患得患失,心事不由得稍定。

“那你说说看,值得在意的是什么?”

一听到这话,杜若整颗心放回肚子里,全身都放松下来。

这十来天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茶花络绎不绝,究竟并没个准数,尤其是夜里辗转难眠,熬得她下巴都尖了。且据杜有邻多方打听,倘若取中杜若的是排行靠后又没有母家倚靠,默默无闻的皇子,恐怕礼部未必买账。

局面这般凶险,杜有邻嘴上没说什么,面孔着实难看,尤其阿姐纳征那日,有个兵痞胡乱招呼了几句,惹得他异常敏感,荣喜寿喜几个接连挨了好几顿排头。性子虽然撒在下人身上,杜若也跟着心惊肉跳。

韦氏眉心微蹙,杜若却眨了眨眼,笑盈盈道,“阿娘话里话外拿捏谁呢?女儿既已落选,此节不谈也罢。”

韦氏看得分明,再忍不住满腹狐疑,将她扶在怀里打量。

“你这丫头几时生出一万个心眼子来的?悄没声息的,是谁替你搭桥过河?”

杜若再不敢想自家有这番奇缘,竟真能入了那李玙的法眼。他不肯纳子佩,却取中自己,是贪花好色之徒,还是——

杜若心乱如麻,喜忧参半。

喜的是英芙端庄娴雅,温厚宽让,在她手底下做妾侍,凡事有主母关照安顿,此生富贵平安有望;忧的是李玙凌厉霸道,容不得一丝儿不驯顺,往后恐怕有擂台打。

她满腹计较,面上只做悠悠一笑,抬手掀开盒盖,便见里头躺着一对珊瑚嵌南珠的并蒂榴花钗。这几年宫里传出来,惠妃娘娘喜爱的首饰样式越发沉重华丽了,这对花钗大约是开元初年款式,取灵巧俏皮之意,珊瑚小而艳红。

然而——

“……并蒂榴花?”

杜若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陆续会出现很多种花:

杜若、杜蘅原本都是上古传说中花卉的名字,具体形态不明,但大约是白色香花。杜若的侍女海桐,也是一种白色香花。不确定追求者送给杜若每日一盆的茶花,以及确定追求者永王李璘送的是榴花首饰。之前惠妃送给杨家下定的是并蒂海棠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