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寸草心,二

“他写的很明白,‘昔日戏言终身事,今朝都到眼前来。唯以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他挂念二姐死的冤枉,愧对韦家,所以定要娶我为妻,照看我终身,当做报答二姐。后来生儿育女,我与他都从未提起过那件事,可是我在他书房里见过二姐的名字,写在一卷黄麻纸上。”

杜若满脸滚着热泪,对阿耶怯懦无能又自私贪婪的怨怒轰然垮塌。

难怪上回说起阿姐的婚事,韦氏讲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过后杜若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韦氏有感而发,究竟是针对哪件事。

当时韦氏说,有时候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情深意浓,偏偏不能在一起。或许是那小郎君忙于考学举业未能及时提亲;或许是那女郎家逢不测。又有时候,明明不相干的两个人硬着头皮成婚,竟能夫唱妇随。

这说的,分明就是阿耶与韦家姐妹二人!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抹明黄摇晃,又闪耀又刺目,扎得杜若双眼蒙蒙发花。

许多人跪着,又有许多冤魂在空中漂浮,有人欢天喜地,也有人痛苦失措。原来垂涎权力再被权力拨弄的滋味,爷娘早已深尝,而且那苦处比自己深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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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她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泪眼朦胧中瞧见榻桌上翻开的《华严经》,有一句密密加点。

“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杜若反复想着这两句,嘴里像嚼着个橄榄,一重一重滋味翻上心头。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出身名门的阿娘就像浮萍飘荡在长安城,融不进街坊四邻、亲眷同僚甚至杜陵。韦氏祭祖、开宗祠、庆新年等事,一向是阿耶和阿姐料理的,阿娘是怕看见祠堂里密密排放的灵位吧。

“若儿,阿娘帮不了你。你这辈子的路只有你自己走。”

韦氏止住哭泣,无惊无怒,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平淡麻木。

“你能狠得下心,踩着你阿姐的情意,抓住小柳郎这根救命稻草,阿娘很欣慰。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阿娘也不敢让你待选,去闯荡王府。可是若儿啊,你为了逃避待选仓促求嫁,与你外祖当初为了救我的性命,便杀人冒籍有何不同?”

“不过是回避现实,不敢面对。世道逼人,富贵逼人,权势逼人。今日不争,往后你争不争?驸马房被圣人斩草除根,我本就不该苟活于世,是你外祖和阿耶强以人力违背天命,把我留在世上。

命是保住了,我这一生却像耗子躲在黑黢黢的洞里,见不得天日。婆母责怪我,不肯为了郎君的前途与郎官房众人攀亲戚。她不知道我实在害怕,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兄弟姐妹。我怕被他们识破,不光我一个人要斩首示众,还会连累你阿耶全家,甚至杜氏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