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酒瓮中装上水和活鱼,并一双筷子,即表示应下亲事,男家便可继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
杜若这就等于直接问:阿娘答应了柳家的亲事吗?
“啊,闲来无事,坐坐。”
韦氏被打断了思绪,放下算盘避重就轻道,“你要寻蘅儿说话等明日罢,这会子也晚了。”
杜若眼珠子一转,立时进屋掩了门。
“阿娘也是来寻阿姐吧?怎不进去?可是收了细帖子才发觉小柳郎不妥,要寻阿耶商量吗?”
韦氏诧异,面上只不动声色,考校似地问。
“你倒说说看,如何算不妥?”
“阿娘问,女儿就尽力作答。”
杜若略一思索扬眉答话。
“照女儿以为,议亲作配,要紧者不过三条:其一,需家有余财,小郎君亦求学上进,前程大好。其二,需性情坚毅,人品端庄,不欺人,亦不为人所欺。其三,内宅简单,未有情深空诺之事。”
“嗯。”韦氏未置可否。
杜若迟疑了下,“阿娘笑女儿不知深浅?”
“是啊。”
韦氏淡声道,“闺中弱女,有几个知道轻重?自以为弄香试茶,踏花斗酒,便能一辈子躲在爷娘羽翼之下安享太平。直到来日大厦倾颓,才知道世事远不及想象美好。如此天真愚蠢,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为娘嘛,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那——”
韦氏刻薄,杜若非但不气恼,反而笑起来,施施然与她推演。
“三条去一,女儿先去掉‘家有余财,求学上进’这条。”
“为何?”
杜若笃定地踏前,两军对垒般与韦氏对面而坐,伸手拨拉算盘,那算子彼此相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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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倘若处事果决,机敏擅断,即便走不通仕途,亦可寻到其他出路。女儿听闻裴家有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旁支子弟,向族中亲友借贷银两,跟随西域客商往来西北贩卖货物,既有眼光又有头脑,而且极讲信用,说明八分利就是八分利,从不拖延亏欠。如今不独裴家人,连薛家、窦家也有与他合股做买卖的。”
韦氏点头。
“嗯,士农工商,商人虽于国无功,至少能给市面上添些新鲜玩意儿,彰显泱泱大国的气魄眼界,自家顺道得些小利。难得你读书识字,却不看轻商贾人家,倒是不错。”
她颇有深意地瞧着杜若。
“还以为送你去韦家念书,日日与高门贵女混在一处,会养成个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脾性,就白糟践了学资。”
杜若似没听见,下巴高高抬起,傲然继续,“两条去一,女儿再去掉‘性格坚毅,人品端庄’这条。”
这却大出韦氏意料之外,不由捏紧了帕子,嘴角噙起一丝怀疑。
“当真?”
杜若抬眼直直看向阿娘,不明白清谈而已,有何值得紧张?
杜若揣起心底的怀疑,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朝国富民强,世族林立,年轻俊彦举不胜数。但若对我不是全心全意,富贵风光又有何用?譬如阿娘此刻分明有所顾虑,忧思难安,却因一墙之隔,不能与阿耶共同商议,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好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韦氏大怒,堪勘十五岁不到,她竟就将矛头顶上了爷娘内帷之事!
杜若忙后退几步。
“不独我,连阿姐也是这般心肠,还望阿娘体谅阿姐性情柔弱执拗,当真逼得急了,做出玉石俱焚之举,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韦氏喝道,“糊涂孽障!你当我要拿阿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
杜若怔了怔。
“那阿娘在犹豫什么?”
她凑到跟前,迎着韦氏怒目圆瞪的双眼反倒翻出笑意来。
“阿娘手里捏的,可是柳家细帖子?不若拿出来,一并参详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