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素日温厚宽让,缩头缩脑,可偏偏这回陈家的事闹出来,竟死命硬杠,无论如何不愿意屈身为妾。态度之强硬,恐怕心里已有了情投意合的小郎君。倘若早知如此,她高兴都来不及,怎舍得杜蘅去给人做妾?
可她到底气不过自家一腔好心,被杜蘅当做驴肝肺,反巴心巴肝维护那个糊涂阿耶,遂直起身子强与杜蘅争辩。
“说一千道一万,郎主就是偏心!真要拿女儿给人做妾,二娘生的那般好模样儿,便该拿她去呀!口齿又伶俐,性子又果断,寻常妇人谁是她的对手?!你这么个羔羊脾气,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就只敢在屋里与奴婢较劲,嫁去侯门公府,一年半载,连骨头都叫人吃尽了!”
杜蘅气得眼眶发红,极力忍耐着不肯口出恶声。
房妈妈又道,“你犯不上替郎主辩白,一厢情愿!奴婢便把话放在这儿,都说世人势利,其实做爷娘的对孩儿也一般势利。凭是什么父慈子孝的诗礼之家,于娘家有用的孩儿才得宠爱,没用的就只搁在一边,任她发霉!”
杜蘅戛然断了抽泣,冷笑道,“妈妈这话又错了,妈妈怎知我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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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族学。
子佩与杜若挤在同一张鹅毛垫子上。
子佩正姿跪坐,屏息静气临圣人的碑帖,杜若却是四脚八叉胡坐之姿,抱着膝盖望向窗外。
一株冠盖漫天的巨大梧桐树,雀儿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子佩写好一篇,小心揭下被墨汁黏在一起的细纸放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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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 “昨日你走那么快干嘛,后头有个鬼追你呀?我哥又没来,你怕什么。”
杜若无语,子佩越来越没个章程了,非得敲打敲打。
“杨四娘!你少找我的晦气。你跟我要好,老把你哥带上是何道理?阿洄已成婚了,尚的还是圣人最宠爱的咸宜公主。这屋里除了我,你们杨家、韦家、薛家,再算上裴家,都跟圣人沾亲带故。她们把话传出去,岂不是我有祸事上身?”
子佩掩嘴轻笑。
“那你求我,我便不说。”
“求什么求!”
杜若一把夺过毛笔,“瞧瞧你这笔烂字,鬼画符也比你强。”
子佩立刻大大方方承认,向杜若眨眨眼。
“对呀,我写字就是不行,师傅还老逼我写。你跳舞也不行啊!”
“没出息!”
杜若飞快地替她涂了一张,看看不大满意,团了扔在地上,抽新纸另写。
“你怎么不学学你堂姐杨子衿?人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偏你不学无术,只在音律上下功夫。”
提起子矜,子佩便有些不称意,撅着嘴翻白眼。
“原来你觉得她好,那你找她去。人家眼高于顶,看不上学里教导,偏要自己在家温书。哼,她怎么不束了头发去国子学考进士呀?与咱们扎堆便长吁短叹,谁委屈了她似的。便是则天皇后那时节,也没听过女子考学出仕,她想干嘛?”
杜若听得好笑。
子衿的性子古板严苛,身为四品官员独女,年逾十八尚未定亲,在长安城里也算出了名儿的闺秀。
她细瞧子佩今日打扮,乃是大团花纹镶边的翠绿翻领斜襟外袍,翻领几乎开到腰部,露出底下墨绿圆领内衬,胳膊上银红两色丝线绣出山鸟啄樱桃的图案。
整个人纤腰紧束,收腕绑腿,脚蹬一双雪亮笔直的长靴,利落明快,透着昂然的热情。
杜若不由得点头夸奖她,“孺子可教矣。”
子佩得意地摇了摇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