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六寸六,是年是天,是日月相连,以琴音发心声,是与自然说,是与内心谈,每一个转折的弧度之后,是在做出怎样的考量,定下五弦之后是否想的是五行学说,增添文武弦的时候,想到的又是哪位历史人物?
历史有相似,人物有相类,不同的古代,令人感到熟悉的却是那源远流长的文明所汇,如百川入海,总让人有种似是而非的无法舍弃。
文明凝聚之物,可以是文字,可以是语言,可以是诗词歌篇,同样可以是琴,是一代代制琴匠人的心血凝聚。
头、颈、肩、腰、尾、足,既是天地有圆方,又仿凤凰九霄鸣,更蕴君子内五德,从一张琴上能够看出来的东西,细细琢磨,似乎还有很多,在这方面,琴师傅说不出更多,却给纪墨讲了凤栖梧桐的故事。
那是第一张琴的传说,有凤落于树上,凤鸣而飞,树名梧桐,匠人有感,伐木制琴,始成遗音,又名,凤凰遗音。
讲起这些来,琴师傅似乎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每一张名琴之后的故事,每一张出自琴家之手的名琴故事,从小,他就是听着这些长大的,然而后辈人,却少有几个爱听的,或者听过即忘,便是琴声,听得多,却也记不得几个了。
祖上的辉煌,在他看来是辉煌的,在这些人眼中,甚至没有记入族谱的资格,不是官身,不得文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啊,不可忘本,我琴家祖上就是制琴出身,世世代代都制琴才是正当,这些人却一个个羞于提起,是啊,他们是应该羞于提起,如今制出的琴,也不知道能得先祖几分。”
琴师傅说到这里总是免不了感慨,历史变迁,曾经的制琴也算得光荣,如今,不过一匠人耳。
“琴师傅如此说就有些不妥了。”纪墨并不赞同这样的说法,谁能说现代一定是落后于古代的呢?今人一定不如古人吗?明明文明发展到现在,很多方面不说日新月异,起码也有别于最初,往好的方面发展的,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这一段漫长的发展过程难道就不是成功吗?
“古人自然有优秀的地方,那时候的琴,于传说中光彩非常,似令人难以超越,但,今人所制之琴,就一定没有值得肯定的地方吗?这样繁复的工艺,这样繁多的木料,是古人能够找到的吗?”
纪墨说得很肯定,在他示人以诚之后,琴师傅也不把原料的途径藏私,告诉了他,别的不说,只说那大漆,就不是本地所产,需要花钱托商家专门运来,再有蚕丝,并个别木料,都非本地所有,而是外地寻来,如此路途跋涉,往往物价几番。
看起来制琴所耗时间手工都赚了大钱,其实真正把这些原料成本加上去,并不算丰厚,不然琴师傅的后辈之中,也不会少有人愿意学这门手艺了。
花费时间学习,未必能够学出成果,之后所得也不如其他丰厚,又何必非要坚守呢?
时移世易,如今的朝廷之中,可不看重匠人,制琴匠,又能优于其他工匠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