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教皇

“别开玩笑了,”另一道听起来老迈点的声音回答他,那房间里应该不是一个人。“用我提醒你吗,你的鼻子一早就被我们的监狱长打坏了,从那以后,它现在只闻的出空气的味道。”

“不,其实我还闻见了死亡的味道——还记得去年吗,我闻见了那位监狱长的死讯。”

“你在开玩笑?”

“你不相信我?”那道声音反问。

那人沉默了一会,再响起来时转了话锋。

“即使是在加里斯顿城,他们依旧不敢堂而皇之地插手光明神殿的事情,更别说抓捕大主教,毕竟……”

嬉笑的男声接他的话:“毕竟,光明的信徒如蒲公英的种子般遍布大陆!”他用了一种十分夸张的叹咏调,歌剧般的嘲讽。“你看我们的贵族,一个个都把自己归类于叛神者,可谁知道他们在庄园里每日在神像下祈祷哀求呢?”

“克拉奇,你这话从哪来听来的?”

“哈!这还用从哪听来?你不知道吗?我们那位可亲的城主,高贵的威尔希特小姐她……”

声音在此戛然而止,门被打开了。

这间牢房并不是很大,门后的空间四四方方,只有三十平米左右,里面没有任何陈设,四周都被暗色的石壁包围,地上铺着层粗糙的枯草。

草皮上,三个衣衫褴褛、手脚都拖着沉重镣铐的人正坐在上面。

萨拉在踏进这间房间的时候,首先将这里的情况全扫了一遍,主要是这里面的“人”的情况,根据他先前所看的资料,自己要找的人很有可能会先饿死在这座牢狱中。

那样的话,萨拉会有些苦恼。

这里一共三个人,都很瘦。

一个比较年轻,一个长了满脸胡子,这两人在离门口比较近的位置,面对面坐着。而那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被长头发遮住了脸的人,他是躺在地上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像是个死人。

较为年轻的囚犯转着脑袋,目光在萨拉身上游移了下,接着轻轻松松地开口:“那位高贵的威尔希特小姐,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甚至妄图杀了自己的丈夫。”

囚犯年轻的眼睛在此刻晦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明亮。

“你说,这些所谓的贵族不是也和平民一样吗?”

这句话在空气中渐渐消散,一时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士兵用手指摩挲了下掌心冒出的冷汗,侧身为萨拉让出一条道:“大人,您看看您要找的人在不在这。”

接着他意有所指地接着说:“对于其他的,我可以免费为您料理。”

士兵的话刚说完,立刻就有四道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

克拉奇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低骂一声。

“不是吧骑士先生,您要对我这样的人动用腰间那把圣洁无比的剑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他像是自嘲一般晃晃脑袋,接着拨弄一下拖在身边的那条铁链。

“那想必是个十分美丽的画面。”

士兵握紧他的剑,用一种非常沉的目光盯着他,沉默着。

而年迈的那位从门打开后便一直没有开过口,一直到这时才说出一句:“克拉奇,别再挑衅了。”

他的躯体缓慢的挪动了一下,十分艰难的模样,之前牢狱中铺着的枯草一直将他的下半身遮挡着,当他动作起来时,才会让人注意到原来他的小腿竟已经折断了,膝盖关节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他坐在这座狭□□仄的监牢中,像是主人见到了贸然来访的客人一般,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甚至是绅士礼貌的一种笑意。

“这位骑士先生,我认识你。”他在士兵有些错愕的表情中接着说,“没记错的话,你似乎是一个虔诚的自然女神信徒,女神尊重生命、崇尚一切鲜活的事物、关爱人权,先生,你不会允许自己做出有违信仰的事情的,所以用不着吓唬我们。”

士兵的表情在他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便已恢复了正常,他神情依旧肃然,然而握剑的手已经松开了。

“别再做多余的事情。”他警告道。

看着面前这两个囚犯安静了下来,士兵再次转过身,然后缓缓朝身后的萨拉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半跪礼。“殿下,信仰自由是刻在加里斯顿城的城墙上的,对于家族,我会献上最高的敬意,但请允许我能选择自己的精神依托。”

士兵换了一种对萨拉的称呼。这时说这句话的人并不是什么加里斯顿的士兵,而是威尔希特家族培养的骑士。

……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除了萨拉之外的任何一个威尔希特家族的人,他都会立刻被赐死。

但于此刻、此地,站在这里的是萨拉。

这位对于威尔希特从未有过归属的殿下静静地注视着跪在面前的骑士,看着他深深地将头垂下,展示自己一如既往且习以为常的忠诚,然而相对的,他背脊到后颈的那段骨头却是笔直的耸立着,带着如剑一般铁血和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