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禾,生于国家最动乱的那十年,成长与国家同样在野蛮生长的年代,到了晚年赶上了国家蓬勃向上的时光,整个人也跟着重新焕发光彩。
赵女士这一生,跌宕起伏的程度,本身就是足以成就一本小说。如今老了老了,还能见到新鲜事物,果然只要活得够长,什么都能碰到。
还能碰到打着游戏旗号的穿越呢,世界之大啊,还是见识太少。
要说起赵女士故事得从上一代开始讲。
赵爹是传说中的黑五类,高级知识分子下放,那日子过得苦得没边。赵爹的手拿得起笔,算得出现在得用计算机,那个年代纯靠手算的火箭发射推进公式。可他那双手啊,干农活就是个残障人士。
乡下的日子太苦了,苦得赵爹一咬牙一跺脚,凭借一张老丈人三不五时骂一句小白脸的脸,入赘进了大队长家,成了倒插门的。
赵妈妈就是个乡下妹子,没啥特殊之处,唯一算是特殊的也就是父亲是村里的领导,别的没了。
赵青禾是她爸妈最后一个孩子,也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不是之后赵妈妈生不出来了,而是老公跑了,人家平反了。
赵爹是不是渣爹不太好讲,且不提双方结婚有很多迫于无奈的历史原因,只说平反后,赵爹虽然人不再出现,但孩子们的抚养费每个月一分不少的寄回来,随着他工资增长,这笔钱也会增长。至于赵爹之后有没有再找老婆,亦或者本来就有老婆,这个谁都不知道,至少赵青禾不知道。
作为最小的一个孩子,赵青禾没有得到父母的宠爱,反倒是她妈的眼中钉肉中刺。要说缘由么,大概是她爸所有孩子里最喜欢她,按照她妈的说法,小时后她爸会把她扛在背上给她当马骑,家里只有她有这个待遇,上面的两个哥哥只能眼巴巴看着。
至于她爸为啥喜欢她呢,因为她姓赵啊,全家就她姓赵,跟她爹一个姓。
倒插门么,入赘啊,按村子里的规矩,这样的身份生下的孩子就得跟着女方姓。赵青禾一出生,她外婆看是个女儿,就大发慈悲的跟家里倒插门的女婿说,这女儿就跟你姓吧,将来要是还招赘,也算留个香火。
不值钱的女儿姓了赵,那就是赵爹‘唯一’的孩子,赵爹能不喜欢么。
赵爹喜欢到单独给她取了个名字,本来她差点被外公命名为青草的,还是知识分子艰难的抗争之后,叫青禾。
偏偏赵爹那么喜欢的赵青禾并没有把人留下,平反文件一出,赵爹连夜出逃,赵妈妈隔天起床找半天也没找到男人,人就这么没了。
而没了的前夜,赵爹是以带赵青禾去镇上买麦乳精跑的。女儿赵爹留下了,男人消失无踪。
就这,能怪赵妈妈怨恨女儿吗?家长里短,扯不清的。
以上,是赵青禾从村里的八婆嘴里,亲妈谩骂之中,拼拼凑凑得到的消息。至于里面有多少真,多少假,那还真不清楚,一个人一个说法。
比如隔壁老太太就跟赵青禾说过,你爸在家的时候那是被人当牛使唤,这当牛做马的还不够,饭都不给吃啊,你们老白家那是真不做人,人家不跑才是傻。
比如外公到死都说自己瞎了眼,当年他对那崽子多好多好,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巴心巴肺对他好,他说跑就跑了,害了阿娟一辈子。
年幼的赵青禾自己也搞不清楚谁得话能信,谁得不能,她也没有搞清楚的必要,她也跑了。跟着同村说是要去鹏城打工的小姐妹一起跑的,没钱就学人家扒火车逃票的小姑娘们,人还没到鹏城就失散了。
那辆火车压根也不是去鹏城的,人家去沪市。
实岁十二,按照村子里的算法落地算一岁,虚岁再加一岁,号称十四岁的赵青禾就这么到了沪市。
那时她就是个村姑,大字都不识几个,常年吃不饱,长得干扁瘦弱,辫子也剪了卖钱,狗啃的头别人都当小子的,谁会想到是个丫头。赵青禾这个名字,本身也蛮有迷惑性的。
什么都不会的野小子,找正经工作是找不到的,洗碗人家不愿意用她。可肚子饿得混饭吃啊,沪市有个港口,扛大包的不在乎人从哪来,能识多少字,领工钱都不用签名只要画个圈就行,赵青禾就这么混上了一口扛大包的饭。
八十年代,法治混乱,也是社会团体最嚣张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码头工人都是有大哥要跟的,不找到一个罩着自己的大哥,前脚领到工资,后脚就能给人抢了。
一天也就能赚个窝窝头钱的赵青禾不用有大哥,人家大哥也看不上他,小鸡崽子一样能干什么呀。等赵青禾年纪渐长,力气变大,关键是够狠,凭借人家敢抢她吃的,她就敢提刀捅人的狠劲有大哥要了。
大哥是个搞沙船的,那个年代在长江上捞沙,那捞的就是金子。万元户算什么,船出港游荡一夜,卸了货没有一万块,码头当场就能上演至少百人械斗,武器什么都有,榔头锤子,长杆猎|枪,要啥有啥。
一次实在打过了火,死人了,那警察就要管了呀,你赔钱还是赔命?
老大赔了钱,众小弟抓阄出人去做监。赵青禾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她抽中了红签,进了官家的门,老大才知道,平时比野狗都野的小子居然是个丫头。
被震惊到的老大半天没说话,久久才憋出一句,“你这算啥?花木兰代父从军啊?”
“您也没问过男的女的啊。”赵青禾心虚的抓了抓自己的青皮头,“那要不,我叫您一声爹?”
老大给气笑了,“你看看你那个脑袋,我能想到你是丫头吗!”转念一想丫头如今得隔着铁栏杆见了,一声长叹,“等你出来,摆酒认个哥吧,爹你个头!”
赵青禾做了五年牢,什么花样青春,只有铁窗泪。但她的铁窗生活过得不算差,同监里有个女大佬,说赵青禾像她儿子,是的,儿子。假妈妈对假儿子颇为爱护,在移情作用之下,赵青禾连教她读书的老师都有了。
临时老师也是个大佬,丈夫家暴,她跟人通|奸,伙同奸|夫,杀人焚尸,要不是她高估了自己,还想杀了奸|夫没成功,搞不好还真不用进来。人家毁尸灭迹做的可干脆了,她可是殡仪馆的正式工,专门给死人化妆,这可是很来钱的道儿。
牢里有很多大佬,但没有达成全员恶人成就,有不少就是个倒霉蛋。究其背后的故事,也不过就是所嫁非人,奋起反抗,禽兽死了,她们也得陪葬。
赵青禾能一笔一划写出自己的名字,是在牢里学会的。加减乘除也是在牢里学会的。坑蒙拐骗,这个她本来就会,属于职业技能,但偷,这个需要更职业的技能,也是她在牢里学会的。
上了五年学的赵青禾是被穿金戴银的老大给接出去的,老大发达了,让赵青禾从无期改有期,有期改十五年,再改十年,最后是五年,她就这么出来了。
出来之后接着干老本行。
捞沙子啊?不~是,干社团。
这不是经济要发展了么,可不得抢地盘吗。
经济发展的越来越好,城市要扩建,到处要盖新楼。盖新楼就得让老房子里的人搬出去,总有那么几个头铁的不愿意走,赵青禾他们的作用就有了。
老大是个有长远眼光的人,做了几笔强拆的生意之后反应过来,他这不是就成给老板拎包的打手了么。那与其给老板拎包,为什么不自己上?他又不缺启动资金,咱们别的没有,就是不缺钱!有的是来钱的路子。
社团变成了公司,公司主营房地产开发。打手们的作用虽然也有,但没那么重要了。
不管是铁窗泪之前还是铁窗泪之后都算得上侠肝义胆的妹妹,野的跟狗一样回了家,甚至怀里还有两个小姑娘。亲哥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抡起扫帚给赵青禾打了个半死,转头就把她塞进学校里了,给我去学学怎么当个人!
就五年学习经验的赵青禾小学都没学完就被塞进了高中,那她能是去学习的么,摆明是当校霸去的啊,换个地方收保护费么,又一波重操旧业。
亲哥为此成天被老师找家长,白白嫩嫩的小老师给他训得跟孙子一样。拿着妹妹的大鸭蛋唉声叹气的哥哥,让妹妹浑身上下跟蚂蚁叮一样,浑身都不舒服,倒还真老老实实学了一年。
一年后,小老师成了嫂子,赵青禾深感被骗,合着你就是去追女人的,来骗我?!
小老师成了嫂子,哥哥也成了正经的老板,出去有人帮忙拎包了,赵青禾的日子却并没有过得太好。她哥没有忘恩负义,江湖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是妹妹这辈子就是妹妹。
可是小老师看着这对干哥哥,干妹妹,怎么看都没办法完全无视那个‘干’字。更别说,这妹妹张开了,有点小狐狸精的样。
至此,这个家赵青禾是没法待了,他哥很愧疚,给钱给人给房子,世界那么大,出去拼吧。
九十年代,赵青禾去了鹏城,这是她小时后的目标呢。有人有钱还够狠,赵姐就这么出头了。
赵姐收到风,上面下达文件要严打,秉持着干得过就干,干不过就跑的朴素道理。赵姐偷渡到了香江,那可真是天高随鸟飞,海阔瞎几把跃。
混乱的城市,混乱的年代,满地都是黄金,只看有几个人够胆子,敢砍了别人的手自己去捡。
同样的社团起家,同样的搞到钱就玩拆迁,赵姐走了她哥的老路子。顺带一提,她哥进去了,命没她好,吃了花生米,严打么。不过她哥的老老小小都被她接了过来,有她一口饭就不会少他们一口吃的,为这,道上谁不竖一根大拇指。
江湖人,讲恩义。
这一朝化龙乘风起,香江预告回归。
回归前,城里的有钱人都在往外跑,生怕一顶红色帽子盖下来,家财就散尽。赵青禾是没读过多少书,可仗义每多屠狗辈,江湖人也知道家国。
赵青禾没走,散尽身家拯救跌穿地心的楼市。她没想过没钱怎么办,他们这条道,人活着就不会没钱。
千金散尽还复来算什么豪气,老娘当年扒火车的时候,身上连个钢镚都没有,还不是混到了今天,怕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