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一番诘问,搞得我灵魂颤抖,心头发慌,险些在他的气场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我实在是没想到,主动来巡视组举报,居然还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这位老领导提出的问题直击我的良心,他独特的思考方式实在是让我措手不及。如果当初我真的滥用这笔记本带来的好处,今天真有可能把自己交代到这里,跟着一帮子贪腐犯一起蹲大狱。这还不算完,我要是些家伙关在一起,他们非把我一拥而上用乱拳打死不可。
我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ot请领导们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其实我手里握着这东西,就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当初我得到它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旦把它们露出来,如果没能把这里面的人全部扳倒,在整个东江省的范围内便没有我的立锥之地。
我说着说着言语变得激动,声调也变得很伤感:ot你们觉得我危言耸听了吗?但事实就是如此。当时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要做出抉择,就要承担风险。可我家里有父母,这风险,我真的承担不起,真的,承担不起。ot
我说着说着黯然地低下头来,用手指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老者的表情终于变得柔和起来,田可馨受我情绪的感染,眼眶里也有些湿润,主动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走过去递给我。
ot谢谢,ot我接过纸巾擦拭泪痕,纸巾上面还散发着她淡淡的体香。
ot其实,我今天能来到你们面前,也费了很大的心思,为了躲避一些人的追踪,这两天我连着换了六身装束,才能够毫发无损地走到你们的面前。ot
老者身旁的一名领导重重地拍击着桌子:ot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ot
老者微微一笑,双手互握着对我说:ot那现在你为什么就有这个胆量,把举报材料送过来?ot
我低头轻咬着嘴唇:ot我没有想到上面会有这么大的反腐力度,是你们的行动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是为了另一件事情。ot
领导们一听还有新内情,顿时提起了精神,老者开口问我:ot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反映?ot
我叹了口气:ot这件事说来话长。ot
他笑着说道:ot那你就长话短说。ot
我靠在椅子上,抬起头开始回忆:ot这件事,要从去年冬天开始,离过年还有一个月……ot
我没有从我进入监狱后开始讲述,而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在那之前的经历有太多污点,不便给他们透露,又怕自己多说多错。
所以我从第二次进金龙宾馆卧底开始,讲述如何发现金龙宾馆的内幕,他们和监狱内部的联系,他们如何弃车保帅,李代桃僵。调查受到怎样的阻挠,市纪委如何又中途放弃调查,以及我所受到的报复。两个受害者一个被撞进医院,另一个从曼舞娱乐五楼上跳下来自杀身亡。
如果不是因为我坐在这儿,连我自己都以为是在讲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但这不是故事,这是我真实亲身经历的事情。
巡视组的领导们凝神静听,房间除了我的声音,就只剩下田可馨敲击电脑键盘的啪啪声。
等我把所有的故事讲完,他们还在消化其中的内容。
老者皱起眉头问我:ot你讲的这些属实吗?ot
我不自觉地举起右手说道:ot绝无半句虚言。ot
ot你有证据吗?ot
我摇了摇头:ot我手中的证据太少,只有一个死去女孩的亲笔回忆录,和一个地方法院出具的押送单,上面有她整容前的照片。ot
ot把你的证据给我看看。ot
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雯雯留给我的卡通笔记本,连同那张折叠的单子一起交到了老者手里。
他翻开仔细地看了看,低声叹息:ot这证据还是太薄弱,如果你所说属实,这可是很严重的案件,就算这件案子破了,传播出去有可能造成社会层面的反响,还有受害者家属的控诉,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对待。ot
我说:ot我知道,我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也能继续等下去。ot
老者面带微笑对我说:ot这个案件很复杂,牵涉到官员的腐败,牵涉到监狱内部,还牵涉到在逃案犯等社会闲散人员。需要我们纪委,还有省监狱管理局以及江城市公安机关组织配合,这些都需要时间。我下去之后跟东江省委联系一下,尽快成立一个联合专案组。ot
ot鉴于案件的特殊性,以及它有可能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我在这里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这个案子的部分调查过程必须具有隐密性,也不会面向社会公开,所有的受害者只能得到经济上和待遇上的赔偿,这个结果你能接受吗?ot
ot能!ot我欣喜地抬头说道。
从他刚才的话里,我知道他绝对不是敷衍,而是要动真格。他也已经开诚布公地把能预料到的结果告诉我,这也是我能接受的。只要案子能告破,幕后黑手能被抓住,我不在意什么能不能大白于天下。
结束后池勇锋把我送下了楼。
从招待所的主楼里走出来,抬头仰望天空的赤日,它虽然刺得我的眼睛生疼,却能让我感受到温暖。刚才的经历让我有种不真切之感,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我所有不敢想象的事情正在慢慢实现。
我站在招待所大门外左右张望,那辆居心叵测的奥迪车已经不见了踪影,还有那辆皮卡,面包车都在广场的四周消失。我做成了这件大事,他们反而不敢出来了。
还是李朝阳说的对,邪不胜正,公理占据上风才是这个社会的常态,贪赃枉法,道德沦丧之辈终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我开着车在江岸公路上驰骋飞奔,把所有的车窗打开,让清新咸涩的江风吹拂着我的脸颊。我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张开了喉咙放声大喊:ot啊!ot
我想把我刚才的经历告诉我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他们一起分享我心中的喜悦,但是想来想去,也只能给秦鸿雯打了个电话报喜。
接通电话后,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淡然,和我现在的喜悦心情丁点儿都不搭调。
ot刘良,怎么了?ot
我:ot雯雯,你现在在哪儿?ot
ot还能在哪儿,在秦直家里陪着我嫂子一起在电视里看拳击赛呢。ot
ot你嫂子?张岚风吗?ot两个女人在一起看打拳击,这是什么个画风,这种东西也就只有秦直的夫人能看得进去。
秦鸿雯的电话突然被抢了过去,我听见一个泼辣的女人在电话说:ot臭小子,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不想混了,是不是应该叫嫂子!快叫!ot
秦鸿雯笑着把电话抢了回来说:ot你到底有什么事啊?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