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雨苍白的粉脸上有种偏激的淡然,她高抬着脖颈掩饰着忿色,徉装着从容说:“你请便。”
我转身走出门去,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对张燕说:“指导员,你说的那个成语众叛亲离是形容坏人的。您的文科老师肯定是理科老师的老婆,不然怎么说出的话总被道理压得死死的。像我这样的好人,只有不断回报的爱。即使将来做了鬼,也是要上天堂的。”
我迅速打开门,蹿出了办公室,身后传来张燕雷鸣般的咆哮声:“这个小混蛋,竟敢跟老娘拽文讨论成语,你特么算哪根葱!还要上天堂!你特么怎么不现在就死天堂上去!”
我哈哈大笑地跑出老远,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脸皮更厚了,在女人堆里做事,没有这种脸皮是不行的。
我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我没必要像在外面那样,做出谦让女人,女士优先的绅士行为,这纯粹是装逼找死。因为在这里,我才是独特的,我才处于心理生理上的弱势。虽然说女人们比男人更具有内敛和矜持,但她们不自觉地把我当做唯一来对待。
我又何必羞耻于这种优越感,就算我歇斯底里,放纵不羁又如何,因为我是男人,女子监狱唯一的男人。
趁着这两天时间,我又去监区监舍楼跑了几趟。曼丽的精神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但她的身体却在一天天消瘦下去,犯人食堂常常以各种理由克扣她的饭食,干活的时候负责验收的狱政科总是对她的成衣挑刺,使得曼丽常常返工干到深夜。
饥饿和苦累迅速地消耗着她的生命体征,可我却干看着无能为力,犯人餐厅的事务长和狱政科领导,这些大老虎我那一个也惹不起。说起来可笑,我现在的能力也只能欺负欺负犯人而已,还得被迫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救曼丽的路遥不可及,她的危急却经不起任何等待,这让我心急如焚。
我好像又发现一个误区,下三滥的手段其实并不只能对犯人用,管教们也可以,领导们更可以,如果有一天我把监狱长的把柄握在手里,那我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别去幻想那么远的事情,眼下的困境还无从解决,我只好去央告姚广娜和苏韵雅,让她们平时多帮帮她,别让她那么快倒下。
“这个女人太高傲,我看不惯。都特么关到牢里来了,还装什么装,都鸡巴是犯人,你又比谁高人一等。”
苏韵雅也在一旁幽幽地说道:“我也不喜欢她。”
我倒纳闷了,姚广娜不喜欢她也就算了,姚生性古怪刁钻,待人比较刻薄,比她漂亮的女人她都不会喜欢。
苏韵雅性子比较温和,什么样的人她应该都能处得来,怎么突然讨厌起曼丽来。
我只得对她们哄着说:“姚姐,你不喜欢也得帮她,帮她就等于帮我,再说,你的同情心都到哪里去了,难道就不能伸出你高贵的手,帮助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女人吗?”
姚广娜臭屁地摆着脸子说道:“勉为其难吧,我帮她倒是可以,但是苏妹妹不能帮她,苏妹妹跟她是情敌!”
苏韵雅羞红了脸低头在一旁,偷偷伸出手来使劲地拧了一下姚广娜胳膊。
“哎哟!你拧我干嘛,不是你自己对我说的吗?早点告诉他,也让他知道有人惦记!总比你单相思来的强。”
我没想到苏韵雅也会对我产生感情,她本来出生在经济条件优越的家庭,生活中充满了小资情调。如果不是吸毒堕落到这个地步,她这辈子都不会和我有交集。
我想她对我不是喜欢,而是出于感恩的心来靠近我,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对姚广娜说:“你可以告诉苏韵雅小姐,我和林曼丽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出于朋友的道义来救她,请她放心。”
姚广娜嬉笑地对满脸羞红的苏韵雅调笑:“听见了吧,这是名草无主,为什么不去倒追啊,等你几个月后刑满释放,他直接开着婚车来接你回去,晚上就能入洞房。”
苏韵雅羞急地在姚广娜身上又拍又打,这俩女人顿时笑闹着打作一团。
我没好意思把剩下的话告诉她,怕这个女孩受到打击。我有孟灵已经足够了,何必又横生什么枝节。等她出狱以后,回到大千的花花世界,也许就会把对我的感觉淡化。
我又去看了看顾丽丽,告诉她妹妹丹丹的最近情况,告诉她这小妮子妹承姊业,也干起了直播的勾当,粉丝量开始噌噌地往上涨,必有一天会超越其姐的成就。
我把准备给丹丹报一个演艺学校的想法也告诉了顾丽丽。她有些担心地问我:“娱乐圈是不是有些太乱,各种潜规则层出不穷,我怕丹丹会被影响坏了。”
嗬,这位姐姐还真敢想,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娱乐圈,从演艺学校出来不一定就能当演员当歌手,有多少人在至今在婚庆公司混司仪呢。
我笑道:“等她学业圆满的时候,你就出来了,你给她当经纪人,也好管着她,怎么样。”
“你打算得倒是漂亮,暂时就先这样吧。”
我紧接着又去七号监舍找李牧微这个小丫头,她因为李朝阳的事,对我也讨厌上了,呲牙咧嘴地说:“小子,你要是来给李朝阳当说客,咱俩趁早别谈。”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李朝阳有可能会给你找个小后妈,说不定以后就不需要你了。”
“哼,告诉我这个干什么?他就是娶王母娘娘也跟我没多大关系。”
我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和你唠嗑了,你这准后妈我见过,比你大不了几岁,长得贼漂亮,她要是主动靠上去,绝对把李朝阳迷得找不着北。”
李牧微对我发飙:“滚粗!你跟那李朝阳都给我滚的远远的!”
我心满意足地离去,这萌妹子一定会在监舍里画圈圈诅咒新后妈和李朝阳。
我站在监舍楼门口,夜幕已然漆黑一片,阴云遮挡了所有星云。可林曼丽还没有回到监舍。
我从监区场地上往车间走去,从门外看到那昏黄的灯光投射在曼丽身上,她专注地趴在缝纫机前,黑暗吞噬了她周围的空间。此刻的她感到孤独无助了吗?她尝尽了人世间的痛苦了吗?可这还只是开始,林曼丽的苦难之路将越来越痛,而我却只能焦急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