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见明尊重归白玉京,山河,此生无憾——
冯尹未曾想到商宁会拿起刀,更没想到,她竟然敢向自己挥刀。刀光逼近的刹那,他神色骤变,停下手中动作,飞身退后,眼中忍不住带上几分忌惮。
一个低阶修士的刀,怎么可能会让他觉出可怕?!
冯尹抬手挡住这道刀光,周遭灵气被刀意搅成一片混乱,待刀光散去,他的衣袖,飘飘摇摇落下一块。一条血线顺着他被削去的衣袖,滴落在地。
冯尹暴怒地一拂手,灵力击在商宁心口,她被方才那一刀抽空了所有灵力,连闪躲也做不到。
手中长刀跌落在地,商宁喷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面色苍白如纸。
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见的脆响,她腰间的玉珏缓缓出现一道裂痕。没有微生雪的玉珏,方才冯尹那随手一击,就能要了商宁的命。
冯尹冷下脸,森寒的目光落在商宁身上。
没有人知道冯尹心中此时是如何震怒,连陈山河都未曾伤到他,商宁却做到了。
削去他衣袖,在他掌心留下一道伤口的商宁,即便今夜破境,也只是观海境界罢了。而冯尹自己,乃是凝虚巅峰的修士,只差一步,他便能突破乾元境。
他竟然被修为低了自己那么多的小丫头伤了!
如今的商宁自是不足为惧,可若是日后,她突破知玄,突破凝虚,到那时,她的一刀,会有怎样的威力?
冯尹的呼吸乱了一瞬,他低头看着商宁,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商宁倒在地上,呼吸微弱,她冷冷地看向冯尹,眼中并无畏惧。
扫了一眼她腰间玉珏,冯尹冷笑道:“这玉珏,可护不了你第二次。”
冯尹要杀了商宁,任何有威胁的敌人,都不应该放任其成长起来。
他抬手,掠阳指隔空点向商宁眉心。
但这一指最终没有落在商宁身上,陈山河不顾重伤,强行调动灵力,起身挡在商宁面前,撑出一张护盾。
“大侠……”商宁喃喃唤道。
陈山河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他眼神坚定,强行将身周天地灵气吸入体内,而后从几近枯竭的经脉中逼出最后的灵力挡住冯尹。原本生出裂痕的丹田,随着灵气涌入,寸寸碎裂。
*
沧溟宗,长老冯仪居处。
萧西棠坐在矮桌前,面前仍然是昨日那盏清茶,他微微垂着头,明明双眼未曾闭合,却好像陷入了沉眠。
飞鸟掠过山林,发出一声嘶鸣,萧西棠身形微动,他随之缓缓抬起了头。
在他对面,青年修士安然而坐,唇边始终噙着淡笑。
这位永宁侯,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几分,在师尊的道法之中,竟然只花了一日有余便清醒。
不过,就算他现在醒来,也是于事无补。
萧西棠看着窗外暗下去的天幕,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在沧溟宗,竟然已经待了一昼夜。
站起身,萧西棠语气冰寒:“原来这就是沧溟宗的待客之道,本侯今日,领教了。”
青年修士的神色未曾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波动,他坦然自若道:“师尊还未得空闲,侯爷不如在此处多坐一会儿。”
似乎丝毫不为自己所为心虚。
萧西棠没有答话,起身向屋外走去。
青年修士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再开口:“师尊很想见一见侯爷,烦请侯爷在此,再稍待片刻。”
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萧西棠知道,陈山河那里一定出了什么意外,冯仪是故意将自己拖在此处。
“你要拦本侯?”他嘴边扬起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笑。
青年修士扬了扬眉:“侯爷这是什么话,师尊想见您,我这做弟子,总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他语气中带着玩味,显然对自己拦下萧西棠颇有信心。
“凭你,也配拦本侯。”萧西棠举起右手,掌心符文闪动,室内灵气被汇聚一处,狠狠击向面前青年。
青年并无惧色,手中召出本命长剑,横剑立于身前。
只是当那股灵力落在他身上时,他原本淡然自若的神情瞬间消失殆尽。
青年修士被萧西棠的符文击退数丈,双腿承受不住压力,猛然跪倒在地。嘴角溢出一丝血线,他低咳两声,抬手抹去鲜血,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戾气。
站起身,青年修士拔剑向前,飞快斩出三剑,剑光呼啸着奔袭向萧西棠。
萧西棠右手结印,掌中符文一变,三道剑光还未落下便尽数消弭。
下一刻,青年修士斩下的三剑从符文中再现,威力甚至更甚之前。
剑光来得太快,青年修士脸色大变,根本来不及躲闪,瞬息之间,剑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直接掀翻。
青年修士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再起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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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凝虚境,萧西棠,你什么时候突破了乾元境?!”他咳着血,又惊又怒。萧西棠如今也不过三十余,竟然已经突破了乾元境,青年心中又嫉又恨。
这意味着将来只要不出意外,萧西棠一定能突破天命境,成为与他师尊冯仪比肩的天命大能!
青年修士咬牙,他如今虽是凝虚境后期,年纪却已是萧西棠的两倍有余,不知何时才有希望突破至凝虚巅峰,这叫他怎么能不感到嫉恨。
外间这样大的动静,始终未见冯仪出面,萧西棠看了一眼内室,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
*
永安坊,夜雨始终没有转小的征兆,商宁倒在地上,浑身湿透。
在她身前,陈山河神色平静,但手中撑开的护盾已是摇摇欲坠。
冯尹冷冷地笑着:“如你们这样的废物,总喜欢不自量力地管一些自己管不了的闲事。”
“所谓道义,可救不了你们的命。”
商老头当初教商宁行医之时便有言,身为医者,应当常怀悲悯之心。
可在这一刻,她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杀念。
她想杀了眼前这个洋洋得意的修士,她想杀了冯尹!
灵力的光辉照亮黑夜,冯尹的神情猖狂又带着几分狰狞,就在灵力落下的那一瞬间,陈山河与商宁脚下亮起幽蓝阵纹。
两个呼吸之后,两人出现在数丈之外。
瞬移阵法……这是萧西棠来了?!
冯尹心念急转,瞬息之间掠阳指再度发动,却被符文尽数挡下。
他神色一沉:“永宁侯此来,是已经决定了要同我沧溟宗作对?”
夜色深处,萧西棠缓缓走来,带着深沉寒意:“你一个凝虚巅峰,代表不了沧溟宗,就算你父亲是天命境修士,也不能。”
就算冯仪是天命境修士,也没有资格愚弄他!
他前去沧溟宗,便是决定了要保下林平,冯仪明知他意图却故意设局留他一日一夜,让事情发展至如今这般无可挽回的地步。
冯尹眼中带了些许恼色,萧西棠说得不错,沧溟宗有天命修士数十人,一个冯仪,还代表不了沧溟宗。
眼见萧西棠出现,陈山河终于放下了心,永宁侯在,商宁的命,就保住了。
明尊……
陈山河手中灵力散去,缓缓向后倒下。
“大侠!”商宁嘶哑着声音唤了一句,忍住一身剧痛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汇集灵力,想为他治伤。
萧西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商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徒劳,陈山河的丹田识海,都已经碎了。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凝虚境修士的一命,换观海境修士一命,即便是沧溟宗也该满意了。”萧西棠冷然道。
冯尹握紧受伤的右手,面色变换。
陈山河就罢了,他丹田识海俱碎,一定是活不了,但这个伤了她的臭丫头……
“若你不想走,本侯今日,也能让冯长老尝尝,什么是丧子之痛。”繁复符文在萧西棠手中展开,蕴含着可怖力量。
他已经没兴趣同冯尹废话。
冯尹看着他的手,瞳孔微缩:“你竟然已经突破乾元境了?!”
永宁侯是何时突破了乾元境,为何整个白玉京,都没有传出半分消息!
萧西棠站在雨中,语气冷厉:“今日你父亲胆敢算计本侯,就算本侯杀了你,沧溟宗也没有理由为你父子出面。”
听完这句话,冯尹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怕了。
如他这样好不容易修炼到凝虚境界,权势荣华样样不缺的人,自然都是怕死的。
何况萧西棠已经不是凝虚,而是乾元。
三十余岁的乾元,这意味着萧西棠未来很有可能成为比肩自己父亲的天命境修士,更重要的是,在萧西棠这个年纪,冯尹的父亲,也还只是刚刚突破凝虚而已。
冯尹勉强还算个聪明人,所以他不会再激怒已经不悦到极点的萧西棠。
左右,陈山河也活不了了,至于这个小丫头……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看了一眼商宁,向萧西棠抬手一礼:“看在永宁侯的面子上,我儿与林平一事,便就此了结。”
冯尹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中。
到了这时候,大雨也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雨点重重地打在商宁身上,带来彻骨的寒意,她努力聚起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想帮陈山河止住伤口涌出的鲜血。
其实在灵力探入陈山河经脉的时候,商宁已经感知到他丹田的惨状,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商老头曾经告诉过商宁,无论如何高明的医者,也不可能救下所有的病患,他们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可是当事情当真发生在眼前事,她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无奈。
商宁仓惶抬头:“永宁侯,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啊!”
“萧西棠,我求你,你救救他!”
雨幕之下,萧西棠低头看着她,衣角被雨水浸透,良久,他才开口:“丹田识海俱碎,这天下,已经没人能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