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来就去了县衙,道明自己想在东义县找份活,县太爷见他是个秀才,学识也还不错,就将柯秀才原本的工作安排给了他。在此之前,他与苏月这半年都呆在抚洞县,并且,还在两个多月前,在抚洞的一家私塾里,找了一份夫子的工作。
也就是说,他是辞掉了夫子工作,然后来的东义县。
好好的夫子不当,却跑到城楼下去做文书,怎么看,都有些问题。
况曼看完他的资料,偏向于孟九重说的,他——是特意为了他们才来的东义县。
至于他是受什么人指使,况曼没兴趣去探究,就像孟九重说的,当跳出局之后,更能看清楚布局的人。他们现在一点都不急,敌人私下动作越频繁,就越容易暴露,与其费心神去猜,还不如等他自己暴露。
就比如……身后跟着的尾巴一样。
进了山,况曼与孟九重视线在空中稍稍交汇,随即一个纵跃,便奔进了山里。
二人速度都极快,眨眼功夫,就跑了个没影。
那挑着货担,急急赶路,一路缀着况曼二人来到十里亭的货郎,才放下货担跟进山,就失去了二人的踪影。
他站在林中,目光看着树林深处,眼里透出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很警惕的人,跟丢了人后,并没有如无头苍蝇般,继续跟踪,而是立即就下了山,并装着躲避正午太阳的模样,坐在十里亭里,半阖着眼睛打起了盹。
他看似在打盹,但虚眯着的眼睛,却一直暗暗观察着官道左侧,那看不到尽头的大山。
他在十里亭一坐就坐到傍晚,在天快黑时挑起货担,从一个普通人,瞬间变成了一个武林高手,纵身往东义县的方向飞奔了去。
他的身影将将消失在黄昏尽头,树林中,两条人影一个晃身,便出现在了亭子中央。
“今儿是出城的好日子,一出城,就揪到了一条狐狸尾巴。”况曼盯着东义县的方向,眼里透起讥笑。
啧啧啧,还真是意外收获。
想都没想到,县城外竟还有条鱼。
孟九重:“阿曼,你先进山里。我回城里去安排一下。”
况曼颔首:“你自己留心些,先别打草惊蛇,瞅瞅他在东义县都联系了些什么人,再做安排。”
刚才那个货郎从县城外的官道上,就一路跟踪他们。他虽跟得很隐晦,且还敛了内息,让他们察觉不到她的内息,但是再怎么隐晦,也在他不知不觉加快的脚步中暴露了自己。
她与孟九重速度虽看似不快,但再怎么慢,也绝非一个普通人能跟得上,偏这人挑着担子,却能一直缀在他们身后。
这么快的速度,若还察觉不到问题,那她和九哥怕是早就因大意,见阎王去了。
“嗯。你在阿凤村后山等我,最迟明日天亮,我就会回来。”孟九重点头,将手上的包裹抛给况曼。
况曼接住包裹,给孟九重说了个确切地址:“去吧,我在龙门崖等你,那地方正好方便我修练。”
龙门崖就是她与阿娘第一次相见的那处山崖,离东义县不远不近,去苍山也是同样。
孟九重点了点头,身子一纵,便飞奔回了东义县。
况曼拿着包裹,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蹙着眉进了山。
一边走,况曼一边分析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这一批找她和九哥麻烦的,不大像是沈镇远的手笔。
沈镇远这人精明的很,做事滴水不露,不然也不可能阴了穆元德十几年,还能以正义之士的身份生存在江湖上。
依他之心计,要算计她和九哥,绝对算计得无声无息,让他们防不胜防,而不是才一动,就将暴露出来。
况曼更倾向这是沈兰私下里的行动,也许这行动,还是瞒着沈镇远的……
就是不知道她猜的对不对,若是猜对了,也许,有好戏看了……
*
另一边,货郎挑着担子,在天完全黑尽之时,抵达了东义县。县城这会儿已安静下去,只有几家还未打烊的酒楼,亮着灯光。
货郎入了城,左拐右转,进了一条小巷子。
没过多久,小巷子中,一只鸽子就扑腾着翅膀,飞进了夜空。
孟九重跟着货郎回城,因想查出他背后的人,并没有跟着太近,鸽子飞上天时,他人正在巷子对街的树荫下,来不及拦截这只鸽子。
看着飞远的鸽子,孟九重眼里闪过深思。
货郎一进巷子就沉寂了下去。
三更时分,一道人影从巷子中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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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重看了一眼黑影所去的方向,尾随而上,跟着黑影一直奔到了杨县丞家附近。
待看到货郎翻身进了苏常杰暂住的宅子后,孟九重额头一蹙,飞身上了房顶。
刚飞上房顶,一掀开屋顶瓦片,便见货郎手执一把锋利的匕首,蹑手蹑脚往苏常杰所睡的床,走了过去。
孟九重眸一缩,内力顿时聚到了掌心。
内力刚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孟九重眼睛轻垂,又散去了掌上的力量。
与此同时,黑漆漆的房间里,货郎的一只手,已捂在了苏常杰的嘴巴上。手中夺命匕首,亦也插进了苏常杰的胸口。
货郎眼睛平静,一直到手下之人挣扎的动作,彻底停止,他才松开了捂在苏常杰嘴上的手。
听着床上人,已弱到完全感觉不到的呼吸声,货郎眸底闪过狞笑,身子一闪,从窗户翻出卧室,飞速消失在黑暗中。
待他一走,房顶上的孟九重内力从指间泄出,隔空点穴,锁住苏常杰几住穴道,然后身子矫捷一纵,下屋顶,来到苏常杰的身边。
孟九重平静地看了一眼已没了知觉的苏常杰,并指探了探他脖子处的动脉,当感觉到双指下还有一丝微弱的跳动,他当机立断,将人捞起来,迅速离开了苏家。
在黑暗中奔了一会儿,孟九重一个纵跃,飞身进了平顺布匹店。
布匹店早已打烊,后院里一片黑灯瞎火。
布匹店里住的人不是普通人,孟九重进来时未有隐藏,人刚落到院中花坛边,崔言就无声无息从窗户里翻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刀。
“公子。”看清半夜来客,崔言惊讶,收起手上的刀。
孟九重冲崔岩点了点头,将苏常杰带进崔言的卧室。
崔言跟在他身,看了眼他手上的人,赶忙去把蜡烛点燃。
昏黄火烛照亮卧室,崔言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伤者。孟九重这会儿已经动手,将苏常杰里衣撕碎,正在检查他的伤口。
伤口很深,甚至刺中了心脉,好在先前他出手及时,封了他心脉附近的几个穴道,没让他当场丧命。
“公子,这人不是你同窗吗,他怎么了?”孟九重的交际圈很窄,崔言想不认识苏常杰都难。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收买了,欲接近我与阿曼探听消息。今日上午我察觉他有异,寻了借口与他决裂。这举动,似乎惊动到了某些人,对方杀人灭口……”孟九重检查一边苏常杰的伤口,一边将今日发生的事,告知了崔言。
苏常杰出师未捷,刚冒出头,就成了废子,那指使他的人,下手倒是很及时,不过……再快也已暴露了。
“封穴及时,没什么大碍,你找人给他包扎一下,等他醒了,审讯一下,将对方的目的弄清楚。”检查完苏常杰的伤势,孟九重拾起一块丝岶,擦拭手上的血迹。
“杀人灭口的人,住在周家巷子,派人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崔言闻言,颔首应了一下,退出房间去安排。
孟九重走出房,肃立在院子中央,眉宇紧皱,陷入了沉思。
这两次出现的人,目标应该都是为了刘元恺,只是奇怪,刘元恺已被捉住大半年,为何这些人,现在才开始行动?
他们只单纯的,是想救人吗?
沈镇远,沈兰……
总感觉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公子,大夫来了。”
沉思中,出去一会儿的崔言,带着大夫回来了。孟九重冲大夫点了点头,把苏常杰留给大夫,与崔言一起走进了书房。
二人在书房中,交谈了近半个时辰,孟九重才离开了布匹店。
出了布匹店,他又趁黑,去了一趟周家巷子,观察了一下那个货郎,最后算着时间,没进了夜色下,往城外大山奔了去。
***
巍巍雄山,青翠峰峦看不到尽头。
被大山衬得格外渺小的龙门崖边,况曼盘漆而坐,崖下袅袅升起的薄雾,将坐在崖边的人,衬得犹如仙人。
耳侧一揖乌黑的秀发,随着山风飞扬而起。
身后,无数植物随风摇曳,那沙沙作响的声音,仿佛在迎接着什么般。
地上的小草,随着崖边静坐之人的吐息,一点一点,无声攀长,不过短短半夜时间,竟生长了一尺高。
孟九重忙了一夜,赶在与况曼约定的时间,踏着晨雾,从林中缓缓步向山崖。
脚步还未靠近,向来观察细致的他,就发现了山崖附近不同寻常的变化。
比其它地方颜色更深的植物,沙沙作响却在一点一点伸展而出的树叶,还有树上,明明已经死掉的枝丫神奇再生。
那不只是再生,而是已死掉垂落,这会儿却仿佛遇上了仙露,正一点一点,回归母树,与主杆再次连接在一起。
地上枯死本应枯黄的落叶,颜色逐渐变换,透着淡淡莹绿。
不正常的变化,让重九重脚步刹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