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小修)

清脆的巴掌声猝不及防,声音又亮又响。

沈闻秋打下去时没有收敛力道,直接将沈罗衣打得歪了歪头,嘴角处甚至还溢出了一丝血迹。

“你,你打我。”沈罗衣捂着脸,不可置信,缓缓看向身前的沈闻秋。

沈闻秋收回手,淡淡睨着她,不置一词。

沈罗衣眼眶一红,狼狈又委屈,声嘶力竭:“你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说着,她手一抬,就想把这一巴掌还给沈闻秋。

沈罗衣是真觉得自己委屈。

赤阳堡灭了,爹爹失踪了。她平静的生活,被这些人搅合的天翻地覆。

家没了,哥哥不但不安慰她,还打她。

她选择装聋作哑有错吗,没错……

就像她所说,娘是她的娘,爹同样也是她的爹,娘都已经死了,难道她要陪着娘一起去死,才算对的吗?

那时她才四岁,如果她和他那样,记爹爹的仇,那爹爹岂会再疼她。

他十岁,他有选择……她才四岁,她没得选择。

沈罗衣手刚一抬起,就被沈闻秋紧紧扣住。

“这个世间,最有资格打你的人,就是我。”沈闻秋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第一次认识的亲妹妹:“你可真是沈镇远的亲女儿。”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爹的儿子一样。”沈罗衣瞪着沈闻秋,讥笑。

沈闻秋:“你还真说对了,我不是他儿子,我今儿起就改姓,从此,我叫穆闻秋,我跟着娘姓。”

清幽小筑,此刻不再清幽。

沈闻秋与沈罗衣兄妹剑拔驽张,双方都恨不得咬死对方。

沈闻秋恨……以前他只恨沈镇远,现在,他是连沈罗衣也恨。

不,他不是恨她,而是恶心她。

她不配他恨。

十三年,他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秘密十三年,在这期间,他还小心翼翼守护着她的童真,不让仇恨牵涉到她。

他一直只觉得,沈罗衣是娘留给他唯一的亲人,与他同样留着娘血脉的亲人。

哈,结果……到了今天,他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在娘死的那一天,她就什么都知道。

有句话他没说错,她和沈镇远一样。

一样深的心计,一样深的城府,一样虚伪,虚伪得让人恶心。

四岁,那年她才四岁……

她是怎么做到亲眼见到沈镇远杀了娘之后,还面不改色,依旧天真烂漫地,向沈镇远卖乖的?

十三年了,十三年他都忘记不了娘临死前愤恨的眼睛,而她,却从来没有被影响过。

关于这事,沈闻秋也是前两天才知道。

赤阳堡被灭,沈闻秋想回去将穆仙儿的坟墓从赤阳堡祖坟牵出来。

因为,穆元德已经同意了,将娘的亡灵引回穆家祖坟。

穆仙儿是被沈镇远杀的,沈闻秋想,她肯定不想呆在沈家的祖坟里。

而且,他以后不打算再姓沈,他要改姓穆,从今往后,他只祭穆家祖宗,不祭沈家祖宗。

回到赤阳堡,那个辉煌一时的大堡,已满目疮痍。

看着练武场上干枯的血迹,沈闻秋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这里,是他的出生之地,也是他娘一生的悲剧之地。

在去祖坟的时候,他路过了沈罗衣住的阁楼,想着她从小爱美,又天真烂漫,应是不会喜欢苍山枯燥的生活,便想收拾些她曾经喜爱的东西,带去苍山,供她消遣。

等他在她阁楼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是世间最大的傻子。

她……

娘被沈镇远杀死时,她竟然就躲在院子里假山的另一侧,和他只有一石之隔。

他浑浑噩噩掉进了水池,而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至装做不懂“死”是什么……

这就是他的妹妹……

如果真不懂也罢,可是他在阁楼里找到的东西,却偏偏证明着,她其实懂,她什么都懂。

她懂……她懂沈镇远杀死娘代表什么,但是,她却在日记里写着什么,她已经没娘了,不能再没爹。

恶心,恶心得他想吐。

“你要走,就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见到你,他日我若遇上你,我会……弑亲。”沈闻秋冷酷地道。

沈罗衣一惊,赫然看向她:“你敢。”

沈闻秋幽幽注视着她:“我为什么不敢?”

他的眼睛里,再没有往日对沈罗衣的宠爱,只剩冰冷。

似乎也将沈罗衣列入了仇人名单之中。

沈罗衣被沈闻秋冷寒的目光,看得心里一个哆嗦。

她侧开眼,硬着脖子,虚张伸势地道:“舅舅是不会让你杀我的。”

沈闻秋讥笑一声:“你不是说,他不是你舅舅吗?”

兄妹二人针锋相对,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却在这时,小溪一侧,突然奔过来两道身影,这两个人的身影刚一抵达,郁方就靠了过去。

而两兄妹这场僵持,也因他们的到来,顿时弥散下去。

沈闻秋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大步出院,跟着郁方前去查看情况。

而沈罗衣刚悻悻退回了竹屋。

她倒是想走,想离开苍山,可是离开苍山后她能去哪里?

爹爹不知行踪,又被诬蔑勾结回纥,被朝廷通缉。她若离开苍山,怕是一下山,就被那些愤恨回纥人的人打成肉饼。

她没地方去,只能留在这苍山,和这些让她讨厌的人呆在一起。

沈罗衣进屋,铁球上的青君目光淡淡地看了眼竹屋,然后轻侧眸光,看向来竹屋的三个人。

看完后,她视线微转,淡淡落到远处,似走了神,又似在思索什么。

“你们怎么过来了?”郁方向孟九重和况曼迎上去。

看着二人还带了个伤患回来,郁方疑惑问:“这是谁?”

郁方只听闻过黎初霁的名字,没见过人,所以不知道况曼带来的人是黎初霁。

“我二师兄,黎初霁。”况曼和孟九重越过郁方,将人搀扶进院子,急道:“郁老,麻烦你帮我瞅瞅,我师兄怎么了?”

术业有专攻。孟九重虽会医术,但是却比上郁老这个对医术钻研了一辈子的人。

来的路上,孟九重就给她说过,他看不出黎初霁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方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伤患,蹙眉道:“先将人扶进屋,我看看再说。”

况曼闻言,赶紧将黎初霁扶进了竹屋客房,而郁方则迅速去将自己的药箱提了过来。

郁方进屋,况曼稍退一步,将地方让给郁方,好方便他看病。

屋里一时静悄悄,谁也没开口说话,静等着郁方号脉。

时间缓缓过去,郁方号脉的手,始终搭在黎初霁的手腕上。

看着神情越来越严肃的郁方,况曼大气不敢出,眼里带起担忧。

这么久都没出结果,黎初霁他……

又等大概一柱香的时间,没有丝毫动作的郁方,终于轻轻收回了手。

收回手后,郁方什么话都没说,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瓶子,迅速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喂进黎初霁的嘴里。

药丸喂下去,黎初霁没有任何变化,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比方才稍强了一点点。

郁方见状,紧紧夹起的眉头终于松缓了下去。

将药箱收起来,郁方朝况曼和孟九重点了点头,然后往院子外走去。

况曼见状,赶忙跟了出去。

石桌前,郁方将药箱搁到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小抿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严肃地看向况曼,道:“你师兄是中了蛊。”

“中蛊?”况曼惊了一下,随即有些懵。

……不会是阿娘被黎初霁跟的厌烦了,下个蛊将人给弄走吧?

郁方点点头:“刚才我给他仔细看过,这种蛊叫寒冰蛊,中了此蛊的人,全身冰冷,但脉象却不会有任何变化,此蛊蕴于气管处,以寒气封锁人呼吸,让人活活窒息而死。好在他功力够强,以前应该是练过龟息术,在中蛊后,以龟息术的特征,保持呼吸。”

况曼眉黛紧蹙,轻问:“致人死亡的蛊?”

郁方颔首:“这是一种快速至人死亡的蛊,中蛊半日,就能要人性命。”

况曼眸子暗沉。如果是要人性命的蛊,那下蛊之人便不可能是阿娘。

虽然不知道阿娘为什么不待见圣慾天出来的人,但在兴远府时,提起黎初霁阿娘脸色上并未有厌恶,平平淡淡,仿佛只是在说陌生人。

就算她出于什么原因,不待见黎初霁,也不至于取黎初霁的性命。

这里面,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郁方继续道:“蛊是催人命的蛊,不过,黎初霁似乎对毒的属性有所了解,所以,才能熬到现在。”

况曼:“郁老刚才给师兄喂下的是何药?可能解寒冰蛊?”

“没办法解。”郁方摇头:“他服下的药是我闲来无事,以邪心焰特性练出来的药罢了,没别的用处,就是能克制冰。”

刚才喂给黎初霁的药,是他前不久练出来的。

他与穆元德隐身苍山,没什么事,正好前段时间伦山蛊后给穆元德中了冰蚕蛊,一冰一火在穆元德体内驰骋,他一时好奇,就研究了一下。

谁知道,现在这药却派上了用场。

况曼眼中闪过急切:“解不了?那我师兄……”

郁方看她很焦急,倒了杯凉茶递给她:“蛊这东西很神秘,中原少有研究。我解不了,你娘肯定能解,找到你娘,他就无事了。”

中原的医者,少有会蛊术的。

他只知道,养蛊的一般都是女人,而这世上,除了伦山女人养蛊,百濮之地,也有人会蛊术。

有伦山蛊后在,黎初霁身上的蛊根本就不是问题。

况曼咕噜一口,将茶倒进喉咙,灭了灭火气,道:“我阿娘在百濮,距离这里有十几天的路程,师兄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郁方闻言:“你师兄是从百濮之地回来的吧?”

他们这边的消息网一直关注着伦山蛊后,知道伦山蛊后去了百濮之地,而黎初霁好像也跟着她一起去了百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