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说你们没有感情的。”骆辰笑得格外爽朗,“不过,放心,我决定来眼见为实。”
那边婚宴仪式也走完了,该送入洞房了,就在这时,那位魏二小姐突然道:“就在这掀盖头吧,要我在洞房里等个把时辰,实在没那个耐心。”
众人皆惊。
唯独坐在上首的浔阳长公主,语气颇和善道:“那就依县主所言。”
亲爹康宁侯也自然不会驳了女儿的意。
林章表情格外僵硬,他爹林大人是太常寺的,掌祭祀,从小到大最讲究礼仪,林章也向来一丝不苟。他看向自己的父亲,林大人亦是满脸的痛苦,闭着眼睛冲他摆摆手,叫他依言行事。
旁边人已把喜秤递过来了。
场面当真尴尬又好笑。
他不得已,举起喜秤,挑开盖头,伴随着一声“礼成”,魏二小姐已经掀盖而起,四处张望起来,同时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只酒壶,扬唇露出两颗虎牙道:“宴席在哪呢?走走走,喝酒去。”
林章按住额头。
魏二小姐道:“你要是不想去,你回洞房等我也行。”
不止林章的表情一言难尽,在场宾客的表情也很难以形容。
贺兰瓷揪着陆无忧的衣袖,还没说话,旁边骆辰已经开口道:“你们这个婚礼倒是挺有意思的,难怪公主让我过来看。”
陆无忧闲闲接口道:“正常不这样。殿下,我们先去宴上了。”
说完,牵着贺兰瓷的手便走。
她被他牵走,总觉得陆无忧显得格外不爽,便安抚道:“呃,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放心,我不会不顾及你的颜面的。”贺兰瓷保证道,“我不理他了。”
陆无忧定了定神,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缓缓松开贺兰瓷的手,转头轻声道:“我这不是,在帮你挡烂桃花吗?”
贺兰瓷点头道:“我知道。”说话间,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全力照顾他的情绪。
不,你不知道。
这样莫名的念头一闪而过,确实有些怪异,陆无忧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奇怪的情绪,语气寻常地微微笑道:“走,我们去宴席吧。”
贺兰瓷见他恢复正常,松了口气,但也很能理解,公主要是这么凑到他们边上不停找茬,她也会很不爽的。
在宴席上,尴尬依旧。
这个环节,通常是新郎单人举杯敬酒,新娘子在洞房里等着,但此刻偏偏是一身华丽嫁衣的魏二小姐举杯和她那些贵女小姐妹寒暄着。
林章酒量一般,被同僚灌了几十杯,已经面色酡红有些熏熏然。
魏二小姐寒暄完一圈,过来看他,道:“酒量不行就别喝了,还是你……”她望向不远处和自己夫君坐着的美貌少女,“旧情难忘?”
她对陆无忧死心之后,了无生趣,觉得皮囊再好的男人也不过如此,林章至少看起来老实,她外祖母又三翻四次劝她,说觉得林章是个不错的对象,就干脆这么凑合着结了——也免得拖到最后被送去和亲,她虽不是皇室女,但身份亦不远。
当然,魏蕴是不在意林章原先心有所属,反正她也不喜欢他。
林章本来就半醉,被她这一说,更是羞臊难言。
“我没有!”
魏蕴道:“来来来,去喝杯告别酒,我都忘了陆无忧了,你怎么还忘不了呢。”说完,便拖着他的胳膊朝那边走去。
贺兰瓷刚坐下吃了一会菜,陆无忧也刚喝完一壶酒,抬头就见新婚夫妻正朝着他俩走来。
魏蕴本来是扯着林章过来敬酒的,可一看见贺兰瓷呆怔,旁边陆无忧不甚在意的模样,又有点莫名火大,道:“你们不会还是之前那样吧!”
贺兰瓷回忆起他们上次在莲花潭不欢而散的场面。
她有心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真的……”又不能说上次是在演戏,便道,“他私底下对我挺好的。”
魏蕴不信,嗤笑道:“你还给他说话!”
陆无忧也没理她,他确实不喜欢这位魏二小姐,当即只举杯跟林章,道:“恭喜。”
林章举杯刚想碰,魏蕴道:“你还跟他碰杯,你是不是傻,我让你过来给贺兰小姐敬酒的!你理他做什么!”
都知道魏二小姐是出了名的不给面子,且脾气大得要命。
好事者已经默默开始围观起来。
林章得过陆无忧的解释,知道是误会,但眼下谁都不好当面拆穿,尴尬之下,拉着魏蕴的嫁衣衣袖道:“我们走吧。”
“走什么!你坦荡一点!林少彦,你要是个男人,就跟陆无忧这种根本不知疼惜妻子的人一刀两断!”
魏蕴声音娇俏,但语气郎朗,格外掷地有声。
林章当场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无忧其实不很在意,因为魏二小姐风评不佳,这种纨绔小姐的话根本没几个人会信。
贺兰瓷在默默扶额,她站起身,解释道:“魏小姐,你误会了,先前是我的错,他真的对我……”
就在这时,一道清爽的少年音响起,刚才看了好一会热闹的骆辰道:“啊,他果然欺负你!我刚才问,你还不肯承认。”
……救命啊。
他模样打扮也很惹眼,有所耳闻的当即便道:“那好像是北狄的小王子。”
“他在跟谁说话?”
“贺兰小姐吧。”说话之人不由感慨,“真不愧是贺兰小姐啊!即便已经成婚了,裙下之臣依然不减其数,北狄小王子这才来了多久啊,就……”
魏蕴冷哼一声道:“他何止是欺负!我觉得他根本把他妻子当仆役,明明是这么漂亮的女子。”
贺兰瓷也忍不住抬高声音道:“不是这样的!”
但局面已然失控。
陆无忧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冷静。
似乎这片混乱中,只有他这个当事人还很平静,感觉仍然像在看戏。
他把她拽着坐下来,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酒,用很低的声音对贺兰瓷道:“别动气。”
少年人血气方刚,骆辰拔下腰间银鞘弯刀,用刀鞘尖端指着,刚在将酒杯递到唇边的陆无忧:“来决斗吧!我们北狄的规矩,夫妻不睦,可夺人.妻。只要赢了决斗就行,内容你随便挑!”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林章感觉自己随时要昏过去,他艰难地解释道:“霁安他就算最初对……但现在应该也不一样了,他一个文弱翰林,如何能同王子殿下你比试。”
骆辰道:“我刚才还看见姐姐被他气得不轻,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都说了我可以让他。”
这边闹得阵仗太大,连浔阳长公主都吸引过来了,她听完耳畔内侍的言语,施施然领着一众随从来,道:“骆辰王子,你不是来大雍和亲的,怎么干起了夺人.妻子的事情。”
骆辰当即道:“又没说是跟谁和亲!你们陛下也对我说,只要不是韶安公主,其他女子我可以任意挑!”他顿了顿,道,“他待她不好,我还不能带她走吗?”
浔阳长公主闻声,当即拍手道:“原来如此,那这比试本宫同意了。”
众人:“……?”
她一早就不喜欢这位疯狂招桃花的状元郎,听完魏蕴上回的抱怨,更是没有好感。
陆无忧坐在中间,等所有声音都静默下来,才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淡淡道:“赌人不行,但比试可以。”
谁料,紧接着响起了贺兰瓷清澈的声音:“我不同意!”
风险太大了。
贺兰瓷是不担心他比试,但万一陆无忧暴露了功夫怎么办?
众人又是一惊。
谁料闹剧还没完,又是一道尖利女声蓦然响起:“骆辰王子,你别信他的,他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感情成亲的!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你只管比试,回头我会去跟父皇回禀的……”
韶安公主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陆无忧倒真是笑了,他的视线在贺兰瓷身上扫过,那个轻薄的白瓷杯转在他掌中。
他低声,音色清润婉转:“——谁说我不喜欢的。”